外面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平乡党委书记曲英超。如果是平常日子,怎么也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冒冒失失直接就推门进屋的情况。一来因为昨晚上这场大雪下的实在太猛,从乡里到隋兴村十五里路来,吉普车着实也十分难走,走在米家子的后大边道时,差点没掉到沟里去。一路疲劳,精气神自然减了三分。二来戴着近视眼镜,零下十五六度的大冷天,一进屋立时就上了一层白霜,什么也看不见。妇联主席于雯雯因为刚才错说了一句浪话,被大家起哄一笑,羞臊得满腮通红,只顾猫腰往出跑,等发现前边有人时,再要躲闪已经来不急了,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扑到了曲英超的怀里。侯占屋家的地面铺着磁砖,门口出出入入的人鞋底带来的雪变成了水,地面湿滑,曲英超被于雯雯迎面一撞,差点摔倒,第一时间反应是,急忙紧紧的抱住撞他的人,脚底下噼噼啪啪在地砖上打着趔趄的声音。还在屋里炕上炕下兴奋不已的一帮干部,色迷迷的眼神就像钉在了于主席青春弹力的屁股似的跟着往出跑,正好把精彩传奇的一幕尽收眼底。曲英超惊魂未定,于雯雯收住脚看清撞着之人是党委书记,刚才还是满脸绯红,一下子惊的蜡黄,直到意识到自己被曲书记紧紧的抱在怀里的时候,才伸手往外一推,从书记的胳膊底下挣脱出来。蜡黄的脸,忽地一下又红了,红得像两个红透了的大苹果。曲英超感觉到撞他的是个女人,等站稳了脚跟才腾出手来,擦了一下眼镜片上的霜,才看清是谁,瞬间也大脑一片空白,呆愣在了门口,心里扑腾直跳。曲英超是个年轻的党委书记,这时才28岁,平日里总是装作一脸严肃的样子,给人敬而远之的威严印象。于雯雯虽然曲书记大三岁,但在乡政府干部里,也还可是撒娇的年龄。跟着曲书记一起来的老乡长宫殿山,遇到事情,反映急快,他怕大家场面尴尬,赶紧打趣说,“哎哟,感情后天就是西方圣诞节,于主席这是学习的西方礼仪呀,看来侯书记过去没受过这方面训练呢,冷不丁地还不适应呢!”“哈哈哈……”老宫乡话音刚落,所有的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曲书记也借机一反常态,张开大嘴,大笑着说:“没关系,以后于主席慢慢教我,谢谢你的欢迎,呆一会儿我给你敬酒,陪大伙多喝两杯!”“哎哟,领导,不好意思,实在对不起!您可快别说了,再说我就得找下地缝钻进去了。”于雯雯终于找个台阶下来,低着头让开门口,闪身躲到了门后。
侯占武的几个在县里做官做事的战友早在曲书记到来之前就已经来了,其中还有他的亲叔兄弟大哥侯占文,跟另外几个人都是朋友,侯占武先把这几个人安排在走廊西面最里边的房间里,关着门,四个人打10元起点的麻将,侯占文在一边看着热闹。侯占武直接把曲书记了宫乡长让到了这间屋子,曲书记跟他们也都认识,平时也有些来往。侯占文热情地上前跟曲书记握手,”曲英超抢先说话:“侯局长早来了,兄弟来晚了,抱歉啊!”
“哎,一点不晚,我们也刚到一会儿,占武宴请父母官,我这个当子民的,礼应早到。欢迎,欢迎啊!”
“我们都是闲人,嘴馋,一听说吃猪肉,早晨起来就往这边赶,都是没出息这伙的,可不像老曲老弟你啊,日理万机,这大雪天还下乡体察民情,认人感动啊!”闫世辉也赶紧放下手中的牌,走上前跟曲英超说话。这位43岁的县政协办公室副主任,虽然属于高门坎任职,级别上比一般部门高半格,享受正科待遇,和乡镇党委书记平级,但论实权地位,跟乡镇一把手还要差一大截。说起话来,自然也说谦虚恭维得多。“闫主任你不是在批评我撂下摊子跑吃拿卡要来了吧,回去之后这要跟领导一汇报,兄弟可就在这个地方干到头了,哈哈哈……”
“哟,陶主任,你好!看来占武面子大,把公安局政治处主任都请来了,不容易呀?”曲英超笑着过来跟陶显喆握手。
“你手下大将下请贴,我敢不来吗?我得罪了他,不等于得罪了你吗,是不是宫乡长?”宫乡长主管政法工作,跟陶显喆主任工作上有些来往。宫乡长也主动和各位握手寒暄,孔令佳不用特别介绍,和宫乡长更是儿女亲家,曲英超虽然年轻,也叫了声大哥。几个人中,官当的最小的是粮食局收储科科长季子峰,顶多算个股级干部,跟曲英超没有过接触,站在侯占文的身边,没有冒然开口。侯占文急忙介绍,曲英超赶忙两手抓住季子峰的胳膊,似似惊讶,不无惋惜地说:“大哥,相见恨晚啊,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就是没有机会谋面,你可是英超老弟以后要常仰仗你关照的呀!”曲英超也是早就对这季子峰久仰大名,面前这人就是县里有名的粮耗子,最善能钻营,别看官小,那正是此人精明的地方。早在10多年前,组织上要提拔他当副局长,他根本就不稀罕干,就占着个收储科科长位置不倒地方,把持着全县粮食收储的大权。比个副局长肥得多,年年粮食归库调度,哪一个乡镇,哪一个粮库不都得给他上货,多大的官敢小看他。
季子峰个子不高,人也老诚得多,一点看不出财大气粗或者位卑人低的样子,永远都是不娇不狂,不卑不亢。握过曲英超的手掌,脸上挂着笑意,谦恭地说“哪里,哪里,到三平这来,还得靠你多多关照呢。”
“曲书记,子峰跟我也是战友,都是咱们好哥们,过去给咱们乡办过不少事。这都小意思,最拿手的是在酒桌上,那小酒嗑给你整得,不会喝酒都得整半斤,一会儿呀,你挨着他,保证给大伙陪好。”侯占武补充介绍自己这位战友。
十二点半了,才开始上菜。薛四寡妇年岁好,四十七八岁,身材也不比一般女人差,而且不只血肠灌得叫绝,刀功也格外出色。真不知道这么伶俐的女人,会守寡找不着男人,或许畜牧站站长的功夫太强了吧,有得是小资满足她的气色。酸菜锅煮前槽,肥中带瘦的被均匀切成薄4个毛,宽1寸半,长10公分左右,按顺时针方向齐整整的装码在全新的青花磁盘子里,热气腾腾,猪肉带着油亮的光泽,讲究的是滑润、细嫩,在盘子里巍巍颤动,走的算是白色路线;炝拌护心肢、裁骨肉、红烧排骨,大码丰盛,香艳,超有味口,大概算是红的路线;家鸡炖蘑菇、青蒸小龙虾、西芹腰果、油炸四样,地上跑的,海里游的,浑素搭配、土洋结合,大概走的是奢华路线。红烧辣椒、毛葱大酱、罗卜干、甜菜英子、香菜干豆腐,小米饭,或许是给城里人和糖尿病人准备的,走的是怀旧路线。最惹人的压轴菜,自然当属薛四寡妇亲手灌的血肠,刀切得一样薄厚,边沿平整,光溜溜、颤巍巍、油而不滑、满而不溢、色泽匀称,弥漫浑厚的香气,加上飘着薄薄一层浮油的酸菜汤,把杀猪宴的主题渲染得淋漓尽致。
如果再要求锦上添花,那就是酒、黄段子和妇联主席的粉脸蛋,也少不了薛四寡妇的泼辣。侯占武请了三桌客人,酒是一样的酒,侯占文车里带来的大牌子档案酒,侯占武准备的十八年陈酿没摆上桌。菜是一样的菜,当然不同的桌有不同品位的女人。客人不同,各桌客人有各桌的主题。
热热闹闹的,领导这桌并没有吃多少猪肉,但是粮食局收储科长季子峰以自己官最小为由,不由分说,非得要在酒桌上与领导抽平,抢了个桌长职位,这一桌酒怎么喝,完全听由桌长意见。(本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