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批这样的教育学者,他们有深厚的理论修养,在书斋里生活的如鱼饮水,游刃有余,但是,他们不能忘情人间冷暖,坦然从容地走向基础教育实践,在自己并不熟悉的场域里,从自觉适应到欣然热爱,这样的学者,在我眼里是真正的学者,他们拥有善良的教育仁爱,过人的教育智慧和卓越的教育勇气。这样的学者越来越多,从朱永新、叶澜,到郑金洲、刘铁芳、李政涛等,国外有名的如佐藤学等,这些人都是大学名教授,都深刻认识到基础教育的重要性,然后毅然以当仁不让的勇气走出清净书斋,走向喧腾的教室。
这些人除了拥有坚定的教育信仰和深厚的教育情怀外,还有专精的教育理论,以及走向教育实践后的超强的现场学习力。“现场学习力”是李政涛教授在《重建教师的精神宇宙》里提出来的,他认为中小学教师的大量时间都是花在教育教学现场的,所以他们最重要的学习方式就是“现场学习”,最重要的能力就是“现场学习力”。“教育现场”是中小学教师生命所在的地方,是安放他们的生命热情和教育智慧的场所,如果教师的生命不曾在教育现场用过心,出过力,下过功,那么,他的教育生命是肤浅而单薄的,也不可能形成深刻扎实的学科专业能力。新儒家代表人物牟宗三,年轻时学过文学、社会学、法学等,但这些学问都逐渐从他的生命中流逝了,最终他的治学落脚到了哲学。晚年,回顾这段学术历程,他感叹:“不是自己生命所在的地方,就没有真学问出现。”教育现场,就是中小学教师生命所在的地方,在教育现场磨砺过的教师,必定会留下教育生命的真学问。可以说,现场学习力是一线教师最需要具备并要持续提升的专业素质和关键能力。
李政涛教授怀着敬重的心情写了一篇《一个人和她的教育改革》,表达了对自己的导师叶澜先生发自内心的佩服和赞叹。其中提到的叶澜教授惊人的现场学习力,给我触动很大。文中写道:“凡是听过叶澜评课的人,无不为其超强的‘现场功’所折服,她不仅有对课堂现场围棋高手般的惊人的复盘能力,不看笔记就可以完整的呈现教学中发生的点滴细节,而且有在教学现场的整体与局部之间穿梭编织的整合能力,不会泛泛而谈地抽象言说,也不会纠缠于细枝末节,见树木不见森林。她同时还拥有对课堂状态极强的捕捉能力、透析能力和重建能力。”叶先生这种基于超强的现场学习力的评课功夫不仅影响了自己的学生,也折服了广大一线教师。
作为一线教师的我们,其实更需要这种现场学习力来助力教学,那么,我们该如何在“教育现场”提升自我的“现场学习力”呢?
首先,把握每一次“教育现场”的学习机会。一线教师的“教育现场”有很多,比如自己的课堂教学现场,我们是否坚持着把自己每天的课堂教学现场认真反思过,并把反思结果滋养自己的后续教学?同行教师的教学现场,如其他老师的公开课、研讨课、观摩课、示范课等,我们是否做到“取人之长,为我所用”?学校教研组、备课组等常规教学活动现场,我们是否在一次次读书交流、集体研讨中丰富了自己?还有各种培训、讲座的学习现场,我们是否也难以避免“听的时候很激动,听完很平静,回去很麻木,一动也不动”跟着感觉走的尴尬?一线教师,要抓牢每次现场学习机会,让自己的生命在每一次教育现场都留下努力过思考过践行过的进步足迹,而不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其次,带上三种教育创造的工具:钉子、钩子和耙子。李政涛教授说叶澜先生听课时,手机总是关着,笔记从头记到尾,牢牢“钉”住教师和学生在课堂上的一举一动,不放过每一个细节,这种高超的教学倾听力就是提升现场学习力的第一个工具--“钉子”。认真听,专心记,还要细致想,把教学现场涌现的有形的无形的有用的有料的资源“钩”出来,这种钩出来资源不是用眼睛看见的,是用心发现的,用脑思考的,所以,要想继续磨练现场学习力,你得时刻把“钩子”放在心上。最后,把有价值的东西钩出来了,不能光放在本上,心上,还要用“耙子”进行梳理整合,转变成自己的观点和思想,说出来,做出来,所以锤炼现场学习力的最后杀手锏是那把要灵活运用的“耙子”。
读李政涛教授的《重建教师的精神宇宙》,我读出的是一个学者的教育信仰,读刘铁芳教授的《什么是好的教育》,我读出了教育理想,他们是“坐拥书城不羡仙”的学问人,更是“洒向人间都是爱”的实践者,读其书,感其人,常常莫名地被“学者的人间情怀”深深打动,以至于每每被现实的狼藉折磨地蓬头垢面时,想到这些人,想到这些光明俊伟人的良知和勇气,想到他们活出自我光亮的生命精彩!因为他们用力勤,用心深,能形上悟道,能形下施教,所以他们的观点常常从心底触动我,他们能说得出“日用而不知”的关键概念,他们能做得了“恰称人怀抱”的理论指导。当我第一次读到“现场学习力”这个精准恰确的教育学概念时,我是如此的感动,感动于自己愤悱难发的情思,竟然被一个大学学者精准地说到了心坎里。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吟咏沈从文的文字:“山头一抹淡淡的午后阳光感动我,水底各色圆如棋子的石头也感动我。我心中似乎毫无渣滓,透明烛照,对万汇百物,对拉船人与小小船只,一切都那么爱着,那么温暖的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