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上班的第一天起,Tiffany就十分向往日剧里形形色色的深夜食堂,尤其是有故事的红男绿女们觥筹交错的居酒屋生活。以至于此后的三个月里,每一个发现睫毛掉落的瞬间,Tiffany都会在内心发愿:“希望公司附近能有一家居酒屋,我宁愿因此每天加班。”
Tiffany的公司规定,晚上十点后的加班夜宵全部由公司报销。因此,在每一个吃着加班夜宵的夜晚,她都会和同事提及内心对居酒屋的憧憬。听完这些极具画面感和煽动性的描述,Tiffany不谙世事的同事们个个眼中饱含激动的热泪、疯狂点头并甩着她的胳膊表示赞同。大家纷纷表示:如果能在一天忙碌的工作后相约去居酒屋喝杯梅酒、吃一小碟盐煮毛豆然后畅所欲言,才是苦逼加班狗的人生意义之所在啊!可以说是瞬间忘却忧与愁了。
在Tiffany的眼里,“湘菜馆”与“居酒屋”,前者意味着“生存”,后者才是“生活”。
八点后的周五夜晚,不安分的灵魂们终于渐渐摆脱各种焦头烂额的工作,到了真正觉醒的时刻,包括Tiffany。
连续一周的疯狂加班后,她终于抽出时间去24h营业的三联书店买到了心仪已久的《居酒屋の一品料理》。一边向回家的地铁站奔波,一边已经在心里默默盘算晒新书的朋友圈要怎么组织语言。
忽然,一家灯光昏黄的日式小门出现在眼前,素色的麻布上画着一只可爱的河豚,轻掩在小店的木门前,离得更近些时,饥肠辘辘的她甚至能听见里面烧烤食物发出的“嗞嗞”声。Tiffany 拿出手机开始大众点评,原来是一家居酒屋。与周边苍蝇馆子格格不入的轻松与从容,加上食物的诱人香气,虽然大众点评显示了三位数的人均价格,但Tiffany仍然不由自主的走进店里。
仿佛复刻了日剧里经典的场景,刚进门,她就听到 “こんばんは (晚上好)”,随后看到服务生小步快跑后满脸笑意地深鞠躬。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但一秒钟的迟疑后,Tiffany就自认为得体地比出了“1”的手势。纠结了半天,终于选定了面向主厨的吧台单人座。第一次现场观摩日料的制作,无论是从食材、器具、工艺、摆盘还是师傅们沉稳有节的日语,一切都精致的如此迷人。那一刻,Tiffany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甚至有一种从味觉到精神的双重愉悦。
当她看到面前的鹅肝寿司时,忍住不想99元一只的天价,而是惊呼:“天啊这也太精致了,真是对食材极大的尊重!”。鹅肝入口即融的满足感更是加持了物超所值的心理感受——“钱就是应该花在居酒屋里才值得,这大概就是一直追求的精致而舒适的生活吧。”Tiffany心里暗暗窃喜,因为饭后朋友圈素材终于解决了。
那晚,有很多人在朋友圈里回复:有人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吃饭,有人说她家楼下街角的湘菜馆是陈晓卿亲荐,怎么就非居酒屋不可了?
她回复说:“我吃的不是日料,是逼格。”但又觉得不够文雅,和图中精致的鹅肝寿司格格不入,于是就改成了:“我吃的不是日料,是境界。”
Tiffany从那天以后,就开始固执的认为:只有在深夜的居酒屋里痛哭过的人,才足以谈人生。如果把关键词改成湘菜馆,那么“只有在深夜的湘菜馆里痛哭过的人,才足以谈人生。”,只能让人联想到喝高了的大老爷们儿们留下的杯盘狼藉。
而在居酒屋,不管是什么样的食材都能处理得精致又原始,甚至透露出些许禅意。看着厨师缓慢而又用心的卷出一份寿司,自己心的仿佛也被厨师用竹帘卷了一遍,洗去了一身疲惫。
在Tiffany眼中,没有什么能比居酒屋更能代表她对生活的追求了。
没有对生活的追求,拿什么区分自己和其他的“北漂”呢?在北京,月入过万的人有很多,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活的像一个“新中产”。钱如果不能用来改善自己的生活,住在便宜破旧的出租房里,吃着卖相可怜的外卖——那样的生活只能被称为生存,而不是生活。
"在这个忙碌的城市我生活的很好。不止温饱,还有精神上的富足。”
Tiffany掏出iPhone7,点开微信准备结账,居酒屋的信号似乎不太好,她决定刷卡。
“嗞——”pos机开始打印单据,Tiffany将信用卡插进钱包的卡位,coach钱包的左上角露出星巴克金卡的边沿。
角落里的一桌西装男,一边喝着清酒,一边嬉笑怒骂,大声高谈阔论,格外引人侧目。
Tiffany斜睨了他们一眼,离开座位准备回家。
刚出居酒屋,爸爸的电话就来了。
“喂,爸爸?”
“哎,闺女啊,吃饭了没?”
“刚吃完,现在要回家了”
“这么晚才吃饭啊,饿坏了吧?这样对身体不好……吃的什么?”
“在一家居酒屋吃的日料。”
“居酒屋?喝酒的吗?孩子,你要好好吃饭,没事别喝酒。”
“不是啦,居酒屋也有饭的好不好,又不是必须要喝酒…”
Tiffany一边和啰啰嗦嗦的父亲解释,一边继续往地铁站走去。
在出生的那座三线城市里,Tiffany的原生家庭条件不算差,父亲任职于政府机关,母亲是中学教师,收入稳定,有房有车,从小就没让她吃过苦。
可Tiffany总觉得,尽管家庭收入放在一线城市也算不错,但父母大概已经不会像自己这样适应新时代的生活了。数码产品半天学不会怎么用也就算了,偶尔去吃一顿西餐,爸妈指着菜单抓着服务员,一堆问题问个不停,声音还响亮得不行,让人在一旁无地自容,还不如就老老实实带父母去楼下的湘菜馆。
所以,她也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让父亲明白“居酒屋”是吃什么的,只要让他们别担心,知道自己过得很好就可以了。
父母那一辈人奋斗在温饱中,大多难以理解我们精神上的需要,他们会觉得花这么多钱吃一顿日料简直难以置信。但对于Tiffany来说,“新中产”就该有对精神满足上的追求,难道格调和情怀不值得付费吗?
“喜欢居酒屋,是因为它代表着我正在努力拥有的精致生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居酒屋的呢?Tiffany突然陷入思考。
可能是因为日剧里“居酒屋”这个词带来全部美好想象,既然剧中人都可以有,她也要有。
也可能是因为几年前听过的这番对话:
“现在的人提到个日料就要提三文鱼刺身,他们知道以前日本人是不会吃三文鱼刺身的吗?蔡澜都说了:‘正统的日本铺子,绝对不会卖三文鱼刺身’,看到有卖三文鱼刺身的店可千万别吃,绝对不正宗!’”
可不是嘛。哎他们知道日本人以前都是蒸三文鱼吃吗?他们知道三文鱼每年在什么时候逆流去哪儿产卵吗?他们知道日本海域的工业污染早在明治维新时期就开始了吗?他们又知道我们现在所吃的优质三文鱼刺身多是来自挪威的大西洋鲑鱼吗?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热爱日本饮食文化、还想在居酒屋混?
她不要成为那个“他们”。
Tiffany作为所谓的中产阶级,她没有肆无忌惮奢侈享乐的资本,也不满足于生存的基本需求。在自我认知的复杂性中,她选择了一条二者折中的生活方式——精致生活。让自己是一个都市人,而非被生活逼迫只知劳作的“北漂”。
吃着日料,进入新中产阶层,她笑得像这个城市的主人。
文 /张女士和小精灵@大观家庭
未经授权,不得转载;内容合作请微信联系出品方:大观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