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从小我就对冬天有种特别的感情,每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都会特别兴奋。不是因为我可以打雪仗,堆雪人,而是因为冬天来了,雪下大了,你也就快回家了。
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你才会回家休息两个月,剩下的十个月,你一个人在异乡打拼,只为给我一个更好的生活。
小时候,每次见你打包行李,我就知道你又要走了。那时小小的我总是会问:“妈,你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啊”,而那时还很年轻的你总是沉默良久,然后声音沙哑的对我说:“等到冬天到了,雪下大了,我就会回来了。”
冬天到了,雪下大了,你就会回来了。
02
那时的我啊,从你走后,就开始期盼下一个冬天的来临,即便你离家时,常常是这个冬天还没过去。
那时的你啊,总是在和我们告别之后,红着眼睛转身离开。我站在窗前,看着你一步步走纷飞的大雪里,一只手拽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擦拭眼角的泪。你不知道,其实那时的我站在窗前也在和你一起抹眼泪。
还记得9岁那年,你要走的那天,给我剥了很多松子吃。我吃完你就陪着我睡午觉,可是一觉醒来,你却不在我的旁边,姥姥告诉我说,你已经走了。我很难过,可我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因为我知道,姥姥心里也很难过,而她也没说什么,只是问我饿不饿。
后来趁姥姥不注意,我用你留下的手绢,把上午你剥下的松子壳给包了起来。我把它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在了书桌的最里面。后来每次我想你的时候,都会拿出来看一看。过了很久很久,我依然觉得那手绢上还残存着一股味道,一股只有你身上才有的味道,那个味道,每次一闻到,我就会很安心。
我想着等你下一次回家的时候,就把这包松子壳送给你。然后告诉你,我真的很想你。从你第一年离家的时候,你就一直告诉我,“不要想我”,而我也乖乖听话,每次你打电话来问我的时候,我都会回答,“不想”。其实,我很想告诉你,我一直都很想你。
只是,后来姥姥收拾书桌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手绢,她问我怎么包着一堆松子壳。我说忘记扔掉了,然后那包松子壳就被姥姥倒进了垃圾桶里。我一直都是这样,对于感情,不仅不会表达,有时还会可以刻意隐藏和掩饰。而我终究没有把手绢送给你,也没有让你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真的很想你。
03
14岁那年冬天,从我上初中以来,你是第一次去我的班级开家长会。还记得那天下午,我放学回家,一进门喊了声:“妈,我回来了。”而你正带着围裙在厨房做饭,看了我一眼说:“回来了,在门口脱鞋,洗洗手先写作业,饭马上就好。”那天的夕阳正好,透过窗户洒在你的身上,映在我眼中,你的背影显得那样温暖,还有镶嵌着余晖的脸庞也显得格外美。我永远都记得,洗完手之后,你问我想不想吃酱牛肉,我凑到你身边,你一边切,一边把切好的一片牛肉喂到我嘴里。你笑着问我好不好吃,我笑着说了一句,好吃。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我脑海中和你最深刻的记忆,都是些别人家稀松平常的片段。就像我5岁那年,你牵着我的小手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走你还一边哼着歌: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最后一次想你 因为明天 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可是后来,我们很少再像小时候那样手牵着手。慢慢的,我竟然对牵你手这件事感到不习惯甚至是别扭。我总是在你每年少有会牵我手的时候,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松开。其实除了不习惯,我还很害怕。害怕有一天,我的手会比你的大;害怕有一天,你的手不再像以前一样柔软;害怕有一天,你再也攥不住我的手。
我总是喜欢踩在厚厚的积雪上,随着雪花挥舞。总希望有一天,雪下着下着,我等着等着,你就会在不远处出现,一只手拖着行李箱,一只手朝我用力的挥一挥。
后来啊,我在一年又一年的等待中渐渐长大;而你也在一年又一年的迁徙中慢慢老去。终于有一天,我考上了大学,离开了那个装载我的童年和少年记忆的城市。我也开始像你一样,每年过年的时候,回来过两个月的假期。我沿着你走过的足迹,一次次的回家来,又一次次的离家去。每次我拖着行李箱,走在纷飞的大雪里,你都会在站在厚厚的积雪里等我回来,就像小时候,你回来时,我等着你。
去年毕业后,你希望我考公务员留在家里,而我却很叛逆的没有答应,选择去了另外一座城市。今年过年,我不再有两个月的假期,只在家里呆了不足半个月,在这一点上,我真是比不上这么多年的你。
这么多年过去,我终于开始学习对你说,我很想你。也会鼓足勇气,装作不经意间,牢牢牵住你的手。原来我的手真的比你的大,原来你的手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不过我不再害怕有一天你会攥不住我的手,因为我会一直紧紧牵着你。
渐渐地我终于明白:原来父母和子女,随着时间的逝去,会变成轮回的关系。就像长大后我就成了年轻时候的你,而你老去后就会活成儿时的那个我。
就像以前都是我在雪里等你回家,现在开始换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