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还没有尝尽团聚的幸福,节假就要结束了。
吃过午饭,我的心就没有来由地焦躁起来,也许就是心理学上的分离焦虑吧!每次我离开家或者孩子随他爸爸离开洛阳,我都会如此。妈妈要我带黄瓜、大蒜,我“粗暴”地拒绝了,这时候,我需要安静,不想听她的“唠叨”。没办法,我不能兼顾更多!
一上车,我就后悔了。妈妈已70多岁,整日在田里干活,在街上买菜,脸晒得黑红,这两年,她的胳膊上起了好多老年斑,背也有点弓,虽然她觉得自己尚且年轻,但客观来看,妈妈确实是一位“老人”了!
记忆中的母亲,勤劳、能干、疼爱(溺爱)孩子!
从我四岁开始,家里就以春天卖菜苗为生。过年了,别人家忙着串亲戚、赶庙会,爸爸妈妈则开始整理田地、筛土。即用锄头或者铁锹把地里的土捣碎,用钢筛子筛一遍,只留用面粉一样细腻的土,我们叫它“土面面”。等到地温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把买来的种子撒到整理好的且已浇过水的苗床上,然后细心地覆盖上这样的“土面面”,再盖上塑料纸。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爸妈为种下一池池菜苗付出过多少心血:每一池菜苗就得有一顶小型的塑料拱棚,支撑每一顶拱棚的枝条需要很多很多,而这些枝条都是爸妈拿着顶端带着镰刀的竹竿去钩的树枝。当然,我家的树枝肯定是不够用的,所以也去钩别人家的。春天是修剪树木的绝佳时间,适当去掉侧枝对树木是有有好处的,但是,因为村里下菜苗的家庭太多,难免会把某家的树木去掉过多的侧枝,主人发现后通常指桑骂槐地跳脚,妈妈暗地里不知伤心委屈过多少次。等种子发芽 ,长高,还需要给他们通风,时间再久一点,就可以把塑料纸揭开,让它们沐浴在阳光下。晾晒的时候,爸爸妈妈就蹲在苗床边,拔去里面的杂草。几天之后,就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因为爸爸是侍弄菜苗的高手,所以我家的菜苗总是长得很好,且结出的蔬菜很好,乡亲们都愿意去我家购买。那时,我家的地里就像起了会,人来人往,我和弟弟也经常被派到地里收钱。邻居嫂子常对我说:“都要去你家买菜苗,难不成你家的菜苗是菜苗,我们种都是草!”
春天是我家最忙的时候,这个时候妈妈最辛苦。种菜苗的时候,他跟爸爸一样去地里干活,挑水、拔草、晾菜苗。等到该卖菜苗了,通常是爸爸守着地,因为他认识的人更多,别人都是冲他的名气来地里购买的。妈妈则要骑着装着菜苗箱子的三轮车到集市上去卖。日晒雨淋是常事,遇上讲价钱的人,需要费很大口舌。更别提碰上难缠的顾客,真是气死人。年复一年,妈妈的口才提升好多,也积累了许多老客户,好多人都是打听着妈妈的名字找到地里的,妈妈待人热诚,更有亲和力,售卖经验完全超越了爸爸。
生意的好转意味着需要投入的更多,菜苗下得一年比一年多,爸爸妈妈一年比一年忙。从我三年级开始,我都不记得妈妈在白天烙饼了,通常是早上天不明就起身去地里拽菜苗,捆成捆。中午和下午去街上卖,晚上回来都已经天黑了,那时我已经熬好了粥,舀出来晾在在了锅台上。他们到家便可以端起碗呼噜呼噜喝起来,喝完了顾不上歇息就又去地里拽菜苗。等他们回来,我和弟弟都已经睡着了。 所以说那个时候我几乎是见不着爸爸妈妈的 ,放学回来就是带弟弟,写作业,做饭 ,然后等他们回家,寂寞地睡着。等我结了婚才发现有一个全职在家带娃的妈妈是多么幸福,我什么时候回家,婆婆都在门口坐着,家里永远有吃的,从来不需要我做饭。
妈妈虽然忙,却不是完全不顾孩子的。他们去集市上卖菜苗(后来人们都习惯去集市上购买),自己从来不舍得买饭吃,但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和弟弟带几个苹果或者油旋馍。有一次妈妈忘了给我们买东西,坐在门槛上埋怨自己记性差,流了好久的眼泪。其实,小时候的我们,盼的是妈妈的陪伴,至于吃什么,反而不是那么在意。但是老公就不同了,他一直坚决地主张女性要出去赚钱,他说他妈妈从没给他们买过一个糖果。直到上了师范,才第一次照相。看来,每个人的三观都是跟自己的生活经历密切相关。
我上初中时,学校离家三里地。每次天下雨下雪,妈妈总是要给我们送饭。初二时,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我嫌题目太过普通,擅自做主把题目改为《风雪情》,记叙了妈妈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天气给我送伞送饭的事迹。为了增强表达效果,不知天高地厚的我特意把母亲的身份换成了“继母”。本来以为能在班级选为优秀作业就不错了,谁知它惊动了整个学校。校长亲自在升旗仪式上宣读了我的作文,然后又大赞母亲无私伟大。为了回报妈妈的“人间大爱”,他亲自为母亲颁发了一张奖状,让我带回去!这时的我,早就羞愧地无地自容,也后怕得厉害,妈妈知道我叫她“继母”,该怎样伤心?结果是,还没等我向妈妈承认错误,同村的学生就在她那里“揭发”了我!我板报正正老老实实地低垂着头坐在她面前听训,谁知她静默了好久,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识了几个字,可不知道谁是你亲妈了。”我不敢也不知怎样应答,只是看她迈步出去,消失在墙的拐弯处。后来,因为这次特殊的经历,我养成了说真话的好习惯。
这几年,我忙于工作,忙于自己的小家庭,抽不出更多的时间去看她,陪她说话。我一度怀疑,妈妈会不会像我儿时期待妈妈陪我一样盼着和我说话呢?以己度人,肯定她盼过我,想过我的。我应该常回去看她!
车子发动起来了,我打开车窗和她告别,妈妈说:“回来一次不容易,别经常跑来跑去。等放暑假了再回来吃葡萄。”她还是担心我工作忙碌,她还是希望我去分享她的好东西。我挥挥手,暗下决心:下周,下周我回来看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