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不同于我们今天来谈论的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为什么?
恰恰就是因为它们没有给我们后来的哲学家,后来的哲学发展提供那些具有真正原创性的,真正属于它们的哲学所独有的,而又对后来的哲学产生的深刻影响的那样一些哲学问题。
也就是说,它们还没有真正的切入到思想的王国,或者叫哲学概念的王国,这个思想的王国或哲学概念的王国,通常我们把它叫做形而上学的王国。
所以,理解了这个问题,我们就更能清楚地知道。为什么孟德斯鸠,当它把法规定为一种有事物的自然本性,所产生的必然关系的时候,理解他所处的一种矛盾的心理状态。
在这里,我想引用一个哲学家以赛亚·伯林,对法国启蒙运动的一个评价,他在他的那本著名的《启蒙的时代》那本书里,讨论了法国启蒙思想家,特别是以孟德斯鸠,伏尔泰,和狄德罗它们所代表的,这样的法国启蒙的思想,与它们的老师,也就是英国的洛克、休谟等人,它们的思想观念之间的内在联系。
他特别指出了,如果说英国的哲学家,如果是以科学为模本塑造哲学的一种尝试的话,法国的思想家,它们试图想继续着它们的老师,所未完成的工作。但是,它们并没有很好地完成这个工作,而在这个完成工作的同时,它们自身却有产生了新的困难和问题。
因为在英国的经验论哲学当中,几乎没有一个哲学家怀疑,它们所构造的关于经验世界的观念的述说,它具有一种超越了它们所处的时代普遍意义。
比如说,我们任何时候读到的培根的著作,读到贝克莱的著作,读到洛克和休谟的时候,我们会发现它们有了一个“大写的我”,来代表人类。在它们的论述还在它们的心目当中,它们所理解的“我”的概念,并不是一个当下说话者,当然更不是哲学家本人,而代表着人类的“普遍的认识”。
这一点,我们特别要读一下洛克的著作,《人类理解论》,我们就能更深刻地感觉到,它们之所以要把个人的哲学家本人,对这个事物的理解,把它放之于人类的名义,以人类共同经验的方式来展现,那就是因为,它们认为它们对事物的理解,它们对人性的理解,已经远远超过了某一个具体的个人,它已经上升到了我们所能够构成的普遍的知识。
我想就这一点来说,英国的哲学家它不存在一个任何的人的过去的经验活动与普遍的人类知识之间,有个矛盾。而正是因为科学知识本身,已经给我们一个很好的模板,这个模板就是只要我们通过实验,只要我们通过严格的数据,也就是通过逻辑推论的方式,就能够构成的一套精准的知识。这两部分,它都具有超越了个体存在的普遍性。
如果不具有普遍性,科学何以得以存在?科学何以前进?
它一定是有一种普遍意义,使得这样的普遍的意义,可以运用在人类知识的各个方面。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对英国的经验论者来说,它们不存在法国哲学家,所面对的问题。
但是,恰恰是法国哲学家,它们从英国哲学家身上所学到的东西,它们并没有完全的意识到,就像科学的方法是如何的,或者如何更好的,被应用在人类社会生活当中。而这应该说,是法国的思想家所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
就如我们刚才所说,17世纪的科学采用了17世纪的英国经验论,而17世纪的英国经验论,给我们提供的是关于世界的普遍知识,这种知识或者它重要的结果是在于,它打破了原来哲学家们对世界的那种模糊的、神秘的、不可言状的另一种理解。
那个时候,人类对世界的理解,完全出自于某一个哲学家,他对世界的一种感受,然后他把这种感受描述出来,告诉我们世界就是“我”所感知的这个样子,如果你们想要了解这个世界是什么,那你自己去感知好了。
但是,这样的方式,并不给我们带来科学,而科学的概念,它必然要外在于我们每一个主体的感知,它外在于我们个别的经验,而构成一套具有可验证的,可实验的,可观察的,甚至是可重复的,那样一些经验知识。
这时候,英国的哲学家,它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它们已经使得哲学中原本存在的,力学物理学,乃至于一切自然科学,通通地拱手让给了实验科学。使得哲学已经不得不承认,在这些自然领域当中,哲学已经无用武之地了。而且,哲学也根本不应当在这些领域当中发挥作用,所以,哲学家们它们更加关注的是什么?
是人,以及人的内心的活动,更加关注的人的心灵,更加关注人的灵魂。当然如果再走一步,关注的人的道德。
可是科学给我们提供了成功的经验。也就是说,当科学能够用一种严格的经济的方式,来描述我们外部世界的时候,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可靠的,或者我们大家都能够承认的,我有知识的时候,哲学家们突然发现,我们需要把科学的成就,把它扩展到哲学其它的研究领域,这样,使得哲学的其它研究领域,也能够受惠于科学的这个成果。如果科学可以被利用在所有人类知识领域的话,那对哲学岂不是一件好事嘛?
也就是说,哲学也能按照科学的方式去加以构建。所以,当17世纪的英国哲学,是以科学为哲学的摹本的时候,这种说法本身只是我们今天人,反观那段历史的时候,给出的一种解释。
但事实上怎样?
事实上,哲学家们试图主观的想把科学所取得的那些成就,一股脑的推向哲学的所有领域,其中包括了人类的社会生活、经济生活,乃至于包括人的那更不可测的心理世界。
如果说哲学不管它怎么变化,不管它的领地的多少被科学所吞噬,或者所侵占的话。哲学总有一个领地,是所谓的科学是没有办法侵占的,这个领地就是关于人的内心世界的这个领域。
所以,我们经常讲,人心(Mind)是最难描述的,最难述说的,也是最难加以解释的。所以,后来才有了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他就是告诉我们,我们mind的概念,是不能够用科学的方法加以描述。如果我们要用科学的方法对mind加以描述,就只能够得出作为实验科学中,所谓的“心理学”(Psychology)。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哲学家始终,他要坚守一个自己的领地,就是关于人类心灵的领地。可是,人类的心灵,是怎么得到认知的?
当然,人类的心灵,是通过人的外在的行为来加以认知的,如果我们没有人类的行为,你就不能去谈论人的心灵,因为你不能近观心理,你一定要是通过行为而感知而认识。
这样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人类的行为是什么,它不是个体的东西,它一定是一个社会的行为,所以,对心灵概念的讨论,才进入了一个社会(Society)的层面。
而社会是由单个的人构成的,因而,这个时候,如何在社会中来认识单个人之间的内在的关系,就变成了哲学要讨论的重要问题。
这就是为什么,在英国经验论的哲学家当中,几乎大部分哲学家都会涉及到关于社会问题的讨论,最后是关于政治方面的讨论。洛克这样的哲学家,他为什么会写出《政府论》这样的书,乃至于英国的包括休谟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一套自己的政治哲学理论?
而休谟的政治哲学的理论,是建立在他的伦理学,也就是所谓的情感性的伦理学的基础之上的。而正是在这个维度上,法国哲学家发现了它们有所作为的广大的空间,正是在这个维度上,它们发现了,如果我要解决mind的问题,首先要解决的是society。
这也是为什么启蒙运动在法国,它更多的不仅仅是体现在思想启蒙,它更多体现的是宗教的起蒙,更多体现的是社会的启蒙,这就是它背后的内在的原因。
所以,有了这个背景以后,法国思想家们所做的工作,其实并不是完全出自于某一个思想家个人的兴趣爱好,或者说很有限的那种知识的背景,而相反的,它们去充分地体现了那个时代,哲学家们所共同关注的话题,这也就是为什么18世纪的启蒙运动的哲学家,它们会被看作是一个整体,被看作是一个具有统一纲领,统一的路径,统一的原则,乃至以形成一些统一的思想观念的,一场声势浩大的思想运动。
它不是一个人作战,几乎所有的启蒙运动思想家,都在维护着共同的信念,这个信念就是改造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