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的计划还在脑中，我随Rien的军队去摧毁血清，艺兴跟着大部队回城接济。

走下楼梯，大家都已整装待发，我换上无菌服，艺兴走过来抱住我，我拍拍他的背，就当是告别了。

Rien催我们上了车，我故意落在最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艺兴靠在栏杆上，对我们招招手，他的口型，是在说再见吗。

我对他笑笑，想忍住哭的情绪，转身上了车。

醒来时有些惊讶自己为何睡在沙发上，我起身去洗手间洗漱，看到镜子时才觉察不对。镜中分明是另一个人，眉眼面熟得很，我却有些忆不起来。

走出洗手间扫了眼客厅，我一时间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熟悉的家具、熟悉的布置，却分明不是我家。

这是我的第二个家，上一个住所也是按照现在这样布置的。

那时候，家里还有两个人。

“兴啊，就选这款了吧。”他揽着我肩问我。

“反正两个孤男寡男的，买一张大床干嘛？你的洁癖呢。”我翻了个白眼。

“大不了，小爷去睡沙发。你看这床多软。”他挑挑眉，企图用美色打动我。

“罢了罢了，别委屈我们鹿少爷了，正经的。”

最后还是拗不过他买了张大床，他倒真的时常会半夜跑去沙发上睡。

我想起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了。

鹿晗。

车子一颠一颠地驶向分鉴大厦，没有人有闲情去抱怨司机的车技。这一去，大家都是做了死的打算，我不知道回程还剩下多少人。

一路颠到了大厦，我们迅速下车，匍匐在门口。Rien潜进，拉掉了电闸，随即又朝天开了两枪，军队立刻进入，和大厦中的实验员开始作战。

我在黑暗中寻找Rien，跌跌撞撞地好像绊到了什么东西。

“Aries…Aries…”

是Rien的声音。我听到了。

我低头，Rien那颗浅金的脑袋低垂，他左手捂着右腿，显然是受伤了。

“Dont care me. Aries,u must go now. theres da charge in handpock. Aries,i knw u…God bless u.”

我点点头，从他上衣口袋中摸出一个小包裹，应该就是炸药包。

“RUN!”

Rien越过我对着身后开了两枪，两个实验员应声倒下。

我忙朝人群稀疏的方向跑去，趁着混乱到了最后一个走廊。

四名显然不是实验员的人驻立在那里，他们是Dave派来守护资料室及血清的士兵。

短时间内，他们是不敢枪杀我的，因为Dave还未能确定我是否就是那个拥有为他所用的标准血清的人。但我不敢担保他们不会逮捕我。

我拔出手枪，直接冲最前面的两个开了两枪，剩下的两个迅速向前，一个拦在资料室门口，一个拦在储存室门口。

二选一的几率，现在是我和他们之间的博弈，我若能开枪杀死一个，便能闯进另外一室。我知道他们也在赌，赌我会进那一间。

我跑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精致的面容，左眉上熟悉的一颗痣。想哭。

收拾好心情后我查了查日期，正是三年前的今天。

穿越了吧…还互换了灵魂？

今天，三年前的今天，我永远无法忘记的日子。

我走下楼梯，看到曾经属于自己的身体混在一群人之中，我朝他走去。

我不确定鹿哥是否也经历了灵魂互换，怕吓到他，也不敢贸然诉说。

我抱住他，他拍拍我的背。

我要走了。

现在我是鹿晗。摧毁血清是我的任务。

我举起枪对着资料室的门口，眼睛却直盯着储存室，一时间两名士兵也分不出我到底想去哪。我趁着他们迷茫的这一秒冲向储存室，我要的是血清，不是血清证明。

我一拳抡在那名士兵的下巴上，同时感到身后有人开枪，子弹擦着皮肤而过，应该还是流血了吧…无暇顾及这些，我开门进入了储存室。

里面还有一个人。

Dave。

我跟着Rien来到了大厦，路上沉默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不知道三年前的他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

Rien说这些鼓舞士气的话，我只顾着回忆我和鹿哥的点滴，一句也没听进。

三年前，我们分别的时候。

他一如往常般对我笑着，似乎他只是去学校报个到就回来。

我后悔，最终也没有鼓起勇气，哪怕只是一句…

到了大厦后，混战开始。

我听过他们的计划，我知道此刻我应该去找Rien，然后和他一起进入储存室——

但我没有。

我逃走了。

对不起，我不是鹿晗，我是张艺兴。

对不起，我很自私。

对不起，我不想要…再一次失去你。

他转头看我，我知道就是这一刻了，我们俩终究要面对——最后一场——只有两个人的战争。

Dave举枪对着我，微微点了下头，我把枪放下，刚才手臂落下的伤突然刺痛起来。

我猛地向前一扑，身上一阵剧痛，我甚至不知道他打中了那里。

我的眼前突然浮现艺兴的面容，他是不是还在等我们重逢。

我摇摇头，为什么要想到这些，我现在明明有更要紧的事。

“U cant…i knw. U cant kill me.”

我忍痛打开储存柜的最上面一排，一支黄色的血清躺在里面。

又一声枪响，眼泪生生被逼出来，我仿佛又看到了艺兴的身影。笑着的、冲我挥手的、露出酒窝的……

我闭着眼，任由眼泪肆意横流。

从口袋里摸出那一小块包裹，已经没有力气拆开了。我看见艺兴伸手想要拥抱我，又看见Dave拿枪对准他。

不。喉咙发出无声地嘶喊。

枪响，我下意识地扑过去，用炸药包去挡。

有清醒意识时又不知道是在哪，我环顾四周，旧时的城市，熟悉的场景……我差点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是一个太过真实的梦。

“Issing,time to go.”前面带队的Lucas在叫我。

我忙集中注意力，突然间明白了——又一次灵魂互换，现在怕是换回来了吧。

鹿哥现在在哪呢？

哦，不。

我心一紧，如果他的灵魂真的在我的身体里…那么此刻，他应该也回到了分鉴大厦，回去帮助Rien，再之后……我不敢想象。

我几乎是扑到了Lucas身上，揪住他的衣领：“I must go back! I need ya track!”

不等他反应，我便从他手中抢去钥匙，开车回基地。

一路上我用尽毕生最快的速度飙车，焦急和彷徨同时在心中发酵。

我赶到分鉴大厦时战斗还没结束——万幸。

门口躺着许多尸体，我不敢上前查看其中有没有他的。

我决定直奔储存室而去。

走廊上一片狼藉，横着六个人的尸体。我绕过他们。

我进去了。

红色、橙色、黄色……我的眼前流动着明亮的颜色。

我在哪？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不想。

眼前的风景好绚烂，我是不是看到他了。

“鹿哥。”他的嘴唇在动。

“跟我回去吧。”好……

“我们赢了。”是吗？太好了…

“别怕。”我不怕。

“我想你了。”我也是。

我伸手想抓住他，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却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

“傻瓜…才不是再见。”

我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幕，鹿哥趴在地上，血从他身后汩汩流出，而坐在椅子上，拿枪指着他的人，是Dave。

我举起枪，想打向Dave，子弹射出，像慢动作一般，我亲眼看着它穿过他的身体，不留下任何痕迹。

我又开了一枪，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我不死心，对着Dave连开数枪，而他连看都没看我一样。

鹿哥扑向储存着血清的那个柜子，我看着Dave开枪，却无能为力。

鲜血在他身后绽放，我觉得我的心在痛。

我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我跑到Dave身前，妄想替他挡住子弹。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一声巨响，我回头，他的身体——我不认为那是尸体——横在我脚下。

如果能够重来…就算能够重来…

我蹲下来，想抱住他，鹿哥眨了眨眼，眸中有了些希冀。

你看到我了吗？

“鹿哥。”我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跟我回去吧。”我抓住他的手，想牵着他离开。

“我们赢了。”连我自己都没发觉，我的眼泪，夹杂着血，落在他的面颊上，一滴一滴。

“别怕。”我搂住他，学着他那样，拍拍他的背。

“我想你了。”眼眶聚集的泪水不受控地滚下。

“傻瓜…才不是再见，”我抱着他，凑到他耳边，想骂他英文说久了都不记得中文了，“而是……”

在他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笃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