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凝素再睁开眼时，天已大亮。杨重华一手支着头，坐在塌边，还未醒的样子。她忆起昨晚的谈话，父亲的一字一句仍重重捶打在她心口。最后，最后他说什么了？似是自己最后体力不支昏过去了，父亲最后的一句话她没能听见，但她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有“不要......”的字眼。
还有阿华，他怎么也睡在这里了？大概是父亲让他守着我吧。
她轻手轻脚地支起身子，肩上的伤口突突地疼一下，让她猛吸了一口气才未出声。她从一旁拿起自己的外袍，轻轻搭在弟弟的身上，自己溜下床，匆匆穿戴好外衣，走出房门。
西边的天色暗沉沉的，杨家的绿色禁制和萧家的银白色法阵将整个观露台牢牢包裹住，两家的修士都奔跑着涌向主殿。她突然升起了一种预感，召剑而起，直向主殿而去。
主殿内，杨萧两家的高阶修士已整装待发，杨弋端坐主位之上，萧泾萧泠兄弟二人坐在左右首，神情肃穆，白色的战袍一尘不染。
杨凝素跨进殿门，望见坐在左首的萧泾，愣了一下。连萧大公子也来了？
“凝素见过父亲，见过二位公子。”
她话音未落，身后一名弟子匆匆奔进来：“禀宗主，王氏子弟已经攻破观露台南侧阵法，我们的结界，已经有裂痕了！”
萧家兄弟蓦地站起身，萧泾道：“杨宗主，我萧家的阵法从外部轻易不会攻破，怕是观露台内部的阵枢遭到破坏，容我兄弟先行一步。”说罢，二人离席而出。
“父亲，结界裂痕，是否立即修补？”杨凝素上前问道。
“我带人去，你留在这里掌握全局。”杨弋拍拍女儿的肩膀，将腰间的宗主令玉佩交到她手中，“我信你。”
“好。”
一边，萧家兄弟匆匆赶到观露台南侧角楼，一掌阵枢一护法，重启破魔阵法。角楼之外，百十名燕冀王氏的高阶修士御剑而来，开始冲击杨氏的结界。萧泾正运起灵力，合同众弟子汇集灵力打开法阵，忽然一阵妖风大起，有人直直向萧泾冲来，一枚裹挟着灵力的羽箭破空而出。萧泠眼见不对，右手执剑不退，左手斥出腰间长鞭，刷地钩住那支羽箭，又直直击向那偷袭之人。这一下带了十成的灵力，又快又狠地将那人摔在地上。
那人身着蓝白色长袍，应当是萧家子弟，随他们兄弟二人一同来到观露台的。如今看来，应当是此人偷偷毁坏了阵法。
“萧子汶，说！谁给你的胆子破坏法阵，倒反师门的！”萧泠剑眉一挑，厉声呵斥，怒容满面。他兄弟二人在同辈中素有威名，众人是又敬又惧。如今二公子发怒，周围的修士都不敢上前。
“哼，我还想问一问二公子，你置家族、置同门性命于不顾，偏要来援这穷途末路的匡庐杨氏，你是何居心！你收了他们什么好处！若不是二位公子执意如此，今日，我平阳萧氏子弟又岂会他们拖累围困于此！”那人身受重伤，喷出几大口鲜血，仍不忘讽道：“宗主亲子，内门榜首，你们兄弟二人真是君子啊！”
“我平阳萧氏如何，轮不到你一个旁系来决定！我兄弟二人如何，更轮不到你一个叛徒来指摘！”萧泠冷笑一声，转过身去，良久，平静地说道：“我平阳萧氏与匡庐杨氏同守荆楚，唇亡齿寒，福祸相依，今日就算杨氏不来求救，我萧氏也必来援，此乃宗族大事，容不得任何人多嘴。”
此时，萧泾已重新布好阵法，他走出来，微叹一口气，轻轻拍拍弟弟的肩，两人一同走回观露台主殿中。
“大哥，父亲如何？长老们没有为难他吧？”
“不为难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长老院与我萧氏嫡脉嫌隙已久，父亲也是昨夜里偷偷命我带一部分内门弟子前来，至于那些旁系子弟和外姓门生，根本调不动。如今我两家三千余名修士，对上他近万名修士，胜算几何，你应该有数，也无怪长老们这般反对。”
“若杨家没了，下一个就是我萧家。今日的牺牲，在所难免。”
“父亲与杨宗主年少时也是好友，相敬相扶二十余年，此番无论怎样也必是要相助的。”
“高处不胜寒，大伯去得早，他又身为家主，身边却没多少同龄好友，年少时那份情谊，才格外珍贵。”
“对了，父亲说等此事一了，他便要将家中的事务交给你我了。”
萧泠一听这话，一下顿住了：“我尚未及冠，如何掌家？”
“父亲只说他乏了，要闭关清修一阵子。”萧泾摇摇头，心中也甚是没底。“罢了，子淙，先解决眼前的事再说。”
兄弟二人各怀心事，只得加快脚步向主殿走去。
二人正攀上台阶，就听见殿中传来阵阵琴声。琴声裹挟着灵力，显得杀气腾腾，正是一曲《广陵散》。
“这怕是杨姑娘吧？”萧泾眯起眼睛，瞧了瞧弟弟，“听说昨夜杨姑娘以一己之力动用易灵禁术，将灵脉损伤尽数修复了？”
“是。杨姑娘此举大胆，但也都尽在掌控之中。”
谈话间，二人步入主殿。杨凝素端坐侧首，闭目抚琴，却难以掩饰心中的怒火。她听见二人的脚步声，睁眼起身，行了一礼，道：
“二位公子，阵法如何？可有找出那破坏阵法的人？”
“惭愧，那人是我萧氏旁系的一位表兄，我已命人拿下了。阵法已重启，南侧结界也基本修补好。只是不知，观露台外，战况如何？”
“不大好。几位叔伯带人已进行突围，可那神都何氏竟将他圈养的异兽带了过来，有一头火灵兽四处放火，伤了不少人。”
“圈养凶兽，纵邪祟伤人，好一个神都何氏！”
“不知杨家可有克制火兽的灵器？”
“有。”杨凝素迟疑片刻，又道，“我的佩剑，产自鄱阳，可以召水。不过我家其他的佩剑，都是出自剑炉，怕是......”
“那子淙你的踏雪......”萧泾看出了杨凝素的为难，忽然间想到弟弟的佩剑也与水有关。
“不知可否，但既然昨日我的踏雪不会与采露排斥，应当也会有共通之处。杨姑娘，大哥，不如我去看看能否克制这火灵兽。”
“好，此去小心。”
“多加小心。”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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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
当我醒来，发现这都是一场梦，我该何去何从？ --泠
那就多做几场梦，也许，你就可以找到我了。 --凝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