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再也回不去的老屋


站在熟悉的街道上,老屋的样子映入眼帘:

一段一米多高红砖砌的围墙,围墙每隔一段距离会有一个十字花镂空。对于那些镂空,小时候的我不知在脑子里研究了多少次,却也没想明白它是怎么砌出来的。

走过约三米长的围墙,便是紧邻街道的煤仓,那是我们童年玩耍的根据地。虽然煤仓后面有扇小窗户,但平时都用砖堵着,只有卸煤的时候才会把它打开。简简单单的小房子,里面堆着家里一年烧火做饭、取暖用的煤。大块儿的靠在东边墙,小的煤块、碎的煤渣堆在西边墙。简易的木质门,外面包着几块铁皮,配了一个中型的锁头,钥匙挂在屋里的墙上。

路过煤仓沿着围墙再往东走几步,便是老屋的大门。

大门两边是两个用红砖砌的墙垛子,大约2米高。一整扇木质的大门,最外面也包了一层铁皮。大门的宽度正好可以进出一辆老式板车。因为记忆中,大舅爷偶尔会坐上他家唯一的交通工具来我家——一头黄牛拉的板车。而每次来,爷爷都会让大舅爷把牛车停在房后的空地,然后去园子里割一大捧草给牛吃,以犒劳它一路的辛苦。

从大门进来后,会路过一条约两米宽的过道。两边立着的是老屋的东墙,和邻居包爷爷家的西墙:

包爷爷家的墙是全红砖的,爷爷家的是半红砖半黄土的,墙的最外面涂着一层白色的墙灰;包爷爷家的房顶是红瓦,我家的是厚厚的、黑色的我叫不上名字的草,房顶尖儿盖着拱形的瓦片,往下覆盖两三行红瓦;包爷爷家的房子房檐下没有任何东西,我家的房檐下,吊着一圈约十公分高的、刷着天蓝色油漆的木板,可能是爷爷为了好看弄的装饰吧。

为啥我家的老屋是半砖半土呢?长大后才知道,原来我家的房子年代久,爷爷当时舍不得推倒重建,所以后来翻新加的砖。包爷爷家的砖房原来也是我们家的,后来卖给了他们家。其实我家的房子在爷爷他们那个年代算是高端土房了,就是那种南、北墙是砖的,特别保暖。

包爷爷家房子西墙中间,抬头可以看见一个很小的门一样的洞,我家东墙恰巧也有那么一个,两个大小都差不多。不同的是,包爷爷家的没有门,在下面看黑洞洞,而我家的却用塑料布包着木头板堵上了。那个洞,曾经的我也研究了好久,直到有一天,包爷爷家的儿子从那个洞钻进去,说是看看房顶看看哪里漏水了,我才终于直到了它的用处。

包爷爷家的墙上,经常被我和小伙伴刻上各种各样的图案和文字(虽然那时我们还不识字,但一点儿不影响我们把它们称为“字”)。而我家的墙也不例外,只是包爷爷家的墙刻深了会掉下一些红色的砖粉末,而我家则会掉下黄色的细细的土渣,有时还会看见一些小砂砾。

在墙的最下面与地面相连的地方,两家都用水泥做了约十公分高的墙基围栏。这个我始终没弄明白它的原理,现在想想可能是为了减少雨天雨水的房子底部的冲刷吧。

记忆中,那条过道的地面是红砖铺的。沿着红砖往前走,能够看到包爷爷家一人高的木板钉的栅栏。记得原来是没有的,后来好像是因为我家的猫、狗总往人家院子里跑,包爷爷才弄的那么个栅栏。虽然有栅栏,但一点不影响两家有好吃的相互分享。

包爷爷家房子的北面

与包爷爷家栅栏相连的是我家院里的红砖围墙,这排围墙从老屋的最东边,直通到老屋的最西边,止于我家的猪圈。

这排围墙比房后临街的那排矮多了,比小时候的我稍微高那么一点,我经常伸着胳膊小手一扣,脚踩着墙的体里的十字花镂空身体一使劲儿,就能轻松爬上去。那片围墙,我经常偷偷地爬上去表演“走钢丝”,以致家里人整天为我提心吊胆怕我摔下来。不过,我一直都表现出色,从来没摔下来过。

顺着红色砖地来到院子里,可以看到老屋的阳面——南墙。阳面中间靠东侧是一扇由东向西开的木门,整扇门刷着黑色发亮的油漆。门的上半部分是六个格子的玻璃窗户,下半部是整个一块木板,铁质的门把手打着斜儿躺在它们中间。

在门的东侧是三开的窗户,中间那扇是固定的,两边的可以打开;门的西侧是一个大扇窗户。印象里大概得有八扇窗户吧,记得两边都是可以对开的,中间的是固定的。窗户框都是天蓝色的油漆,显得很干净明亮。窗台是灰色水泥砌的,边缘都被勾勒得十分清晰整齐。大窗户窗台外面,是家里自行车停靠的地方。爷爷和爸爸下班回家后,会把车子直接靠在那里,而妈妈的车子总是被她停在一边,从不会像爷爷和爸爸那样直接靠在窗台上。

在紧邻老屋西南角的外面,立着一根很高的松木杆儿,那是我家的天线杆。为了固定天线杆,爷爷不知从哪里要来了个破旧的汽车轮毂。把杆子插在轮毂中间,上面还压了几块大石头。只记得当时弄完,爷爷说刮大风都不会倒的。后来,爷爷还在电线杆和房檐下用两根大麻绳和一个旧轮胎给我做了个小秋千。

紧邻老屋的西墙,是当年爷爷为了给爸爸娶媳妇盖起来的一个大概30平的小砖房。房子的北面是两扇小窗户,南面是一扇大窗户和一扇房门。房门是铁皮定制的,上面有扇玻璃窗户,铁皮面上还有用钢钉钉出来的菱形图案。记忆中,好像那时很多家门的样子和门上的图案基本上都长得差不多,可能是一个门匠师傅设计制作的吧。

我家的小砖房

顺着小砖房再往西走,紧挨着的就是我家的仓房,大小跟小砖房差不多。那里是存放杂物、饲料、工具等的地方。只在南面有一扇小窗户和一扇铁门,平时都上着锁。

小时候的我总是好奇里面的东西,因为钥匙在爷爷那里,所以每次有人开门进去取东西,我都会好信儿地跟进去瞧一圈。所以,现在依稀还记得里面的样子和味道——柔弱的阳光从窗子透进来,细小的灰尘在那束阳光下飞舞,开门就可以闻到各种贮存的谷物、饲料、工具、摇篮、竹筐等等各自散发出的味道,还有一种它们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那里简直是我家的百宝箱,每次家里需要什么的时候,家里人都会先去那里找一圈,有时候就会找到用的上的,实在没有的才会去向别人家借。

仓房的西侧,是我家的鸡架(我们那里管养鸡鸭鹅的地方叫“鸡架”)。现在想想,我家的家禽也真是幸福,能有那么大一块活动场地,而且还有个“小洋楼”。

“小洋楼”是两层的:一层举架比较高,刚好可以蹲得下一个人,中间横着一根胳膊粗的木头,有的鸡喜欢蹲在上面睡觉,有的喜欢直接爬在地上睡;二层是高级睡房,并排摆着3个鸡窝,那是母鸡下蛋的地方。“小洋楼”是纯红砖砌的,房顶的红瓦片,简直是鸡架里天花板了。这也是长大后的我为什么不怎么喜欢吃鸡蛋的原因了,小时候太喜欢吃了,也真的是吃够了。

鸡架的门是手动的,每天天刚擦黑的时候,家人就会把鸡全都撵回鸡架里,然后把小木门用一根木棍顶好,防止进去老鼠什么的。撵鸡的活儿起初我抢着干,可每次总是有那么一两只不听话的,说什么也不进架,最后还是向大人求救。有一次,我被不回架的鸡溜得满鸡架跑,气得我撂挑子跟爷爷说再也不管了,把爷爷乐够呛。

紧挨着鸡架的南边,就是我家的猪圈,两室的猪圈。最多的时候,两个圈都有猪。记得我家的猪圈也是高规格的,红砖和水泥砌的。两个圈都有木板钉的10公分高的木板床,平时猪猪们都躺在上面睡大觉。

水泥抹的地面,还有排水槽。夏天时,用水冲刷完,粪水就会顺着水泥槽排出圈外,流到一个大池子里,然后再把大池子里的粪水挑出去,统一倒在堆放猪粪的地方。那时听爷爷说,那些猪粪是种菜最好的肥料。冬天,猪圈会被罩上厚厚的塑料棚,里面还拉了灯线安了灯泡,这样晚上有动静可以随时过去看。尤其是母猪产仔后, 每晚爷爷和爸爸都会起来看好几次,因为有时候小猪会被母猪不小心压到身下。那些小猪真的是可爱的不得了,记得那时候我总是要商量爷爷给抱回屋里一只。

顺着猪圈沿着小石头路往南,走到头就是我家的高级卫生间了——农村叫茅楼。全红砖砌的,石棉瓦的顶盖,水泥砌的排水槽,最主要的是有门,带插销的门,从安全性上来讲,我家的算是最高保密级别了。记得那时姑姑的同学来我家,都夸我家的茅楼好。

茅楼的西侧,有一个大草堆,那是家家必备的柴火垛,生火做饭全靠它。记得早年亲朋好友有种麦子的,到了秋天,爷爷会托人去地里拉回来两车麦秆,金黄色麦秆整齐地堆在一起,真的漂亮极了。我和邻居家的小朋友,经常窝在麦秆堆里玩,有时会用肥皂化一小盒水,然后用麦秆吹泡泡,一玩就是小半天。后来,记忆中金黄的麦秆慢慢就变成了硬硬的豆秆了。颜色也没有麦秆好看,还特别扎手。于是,我和小伙伴们就转移了阵地。

在柴火堆的对面,便是我家大大的菜园子。菜园子北起于比我高一点点的镂空砖围墙,东侧沿着包爷爷家木板墙延伸出来的木栅栏一直向南,西北角是我家的猪圈,西南角是我家的茅楼,偏西南的位置便是柴火堆,其实就是一个矩形。

老屋在我的记忆里是那样大,因为那里承载了我童年最美好的时光。当年卖了老房子后,我们几乎就没再回去过。此时,我也才想起,那年带爷爷奶奶回去,怎么就没想起带他们去老屋去看一眼。

去年夏天,我们一家人在给爷爷、奶奶上完坟后,去老屋转了一圈。发现曾经那个大大的它不见了,只剩了爸爸妈妈曾经的那个小砖房和院子里的那口井。我见旁边有水,舀了一瓢倒入井内,赶紧快速压井,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竟然真的压上水来了。只是那水没有曾经的清冽,流出的是发黄、带着锈的水,我把眼前的水缸压满了水,便停了下来。

现在这块地不知道是谁家的,看样子也只是有人偶尔来种种菜。前后左右都已经没了人家,有的房子还在没人住,有的只剩一片空地,比如曾经的后院赵奶家。


“败类孩子,快点儿给我出去……” 转身的瞬间,我好像听到了爷爷又开始骂我了。

我家的小砖房依然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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