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笺,我知道你会来,我知道你会伤悲,但是我走了。
曾经有过几个晚上我坐在后院,就那么的坐着,静静的想我死了之后你要怎么办。我也有想就这样吧,今生就这样,离开这里到你身边去。但是几次动了念头,很快却又打消。
或许你不介意,但是我不能原谅自己人在你那儿,心却在别处。
像你这样一个女子,该有更好的归宿,该有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男人疼你爱你,你的人生不该如此。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不求你的原谅,因为再多的原谅,我也不能对自己释怀。
对不起,我只能这么说。
如果这世间真有轮回,下辈子我一定好好爱你,不是为了求你原谅,不是为了对你补偿,也不是对你心存怜悯,只是因为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子值得我去爱。
没有原因,不沾因果。就那般真真的去爱。
未央最终没有将那封给素笺的信毁掉,亦没有偷看其中的内容。
在那个大雪还在漫天的傍晚,在灯光昏暗的客厅,在那个男人的灵柩前,未央将信递了过去。
没有说一句话。
只是递过去,冷冷的瞧她诧异的拆开信封,然后在几秒钟之后见她双肩颤抖泪如雨下,信和信封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而后,在未央转身的那个瞬间,素笺整个人扑了过去,扑在那个男人身上,嚎啕大哭。她纤细柔弱的手掌拍打在灵柩上,一下一下,撕心裂肺,不知疼痛。
此时在她身上所有高贵骄傲的气质,所有恬静舒然的淡漠都不复存在,仿佛天和地都在这个瞬间一起崩坍,所有的一切,包括人生都已静止。只有这躺在灵柩中的男人,只有这伤悲,只有这泪水。
灯光疏离,生命无常,她终究亦不过是可怜悲伤的女子,也需要依靠需要安慰。
未央轻声走了出去,靠墙在玻璃窗前点燃了一支烟。仰望天空,冷风肆虐,不见生机,她的头发亦被吹得凌乱。
这是一个冷而漫长的冬夜。没有风,没有雪,万物窣静。
未央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醒来感觉喉咙干痒,开始剧烈的咳嗽。于是拉开床头的灯,坐起身来,下了床推门去厨房打算倒一杯水。此时已经忘了刚才做过的梦,但是心有余悸,意识依然仍在惊悸颤栗之中。虽然不知道是在怕什么,但是依然在怕。身体之中亦仿佛有另一个灵魂,脱离本体的控制且又肆意黑暗。
在走廊上看到客房半开着的门,灯光朦胧,未央顺着门口望进去,看到素笺卷缩在墙角,蓬头散发,整个脸深深的埋在怀里,身体亦不住的发抖。裸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脚趾干净白皙,亦非常的瘦。
未央听到有低声的悲鸣。
长长的叹了口气,未央在门上轻声敲了几下,走了进去。于灯光之中,悄然坐在素笺的面前。未央的手触摸到她的发,潮润而粘滑,一如蓬生的大叶海藻,皱缩卷曲。
素笺在抽泣中抬起了头,些许头发尚粘黏在脸上。未央看到她哭红的眼和脸上的泪痕。在这一刹那之间,未央心中生出了怜悯。
或许他不是离开,只是先走,在前面的某个地方小心的看着,看你微笑的脸,看你幸福的笑,看你开开心心的每一天,而不是这样梨花带雨让人心疼。
素笺刻意咬着唇,然而还是失声恸哭出来。
未央抹去了一颗刚刚划过她脸庞的泪,扶她起来在床上躺下,替她盖了被子,手掌在她背上轻轻的拍打抚慰,一下一下,没有再说其它的话。很长很长时间之后,素笺的哭声渐低,似乎已经睡去。
只是偶然时候依然有泪从眼眶中溢出。
未央关掉灯,捏脚走了出去。在厨房喝掉一大杯子的冷水,浑身发抖。点了支烟,透过玻璃窗,在朦胧的烛光中,她看到了那个男人的灵枢孤零零的停放在客厅的中央。
在灵柩的前面是那个男人的遗照,不知是何时拍下,但是脸上没有未央时常见到的冷漠与孤寂,那是一张带着笑的脸,眉毛弯起,没有露出牙齿,然而笑意盎然,能够清晰的看到左边脸上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