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做其他一切事情之前首先想做的就是写书 ,此外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 。--玛格丽特·杜拉斯
杜拉斯的自传体小说《情人》读完了,很薄的一本,却有些似懂非懂。我对杜拉斯的了解并不多,在读《情人》之前,知道她对王小波等一代作家影响巨大。可是读了《情人》,我似乎对她的了解变得更加少了——她似乎有很多面,有些面是在敏感和脆弱里挣扎,又有些面似乎很强大,叛逆、不羁,用甚至为所欲为的方式宣告自己对爱的追求、对不幸家庭的反抗。这些很多的“面”构成了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复杂的女人。
矛盾的是,全书虽然描写着一个迷茫而无助的十五岁女孩——其中一大部分是杜拉斯自己的真实回忆——但同时在这不断的挣扎中,又有遮挡不住的自狂。她很清楚自己的美丽,也毫不谦虚的承认它,但因为别人总是赞美她的头发,她便剪掉头发,以让别人夸奖她的眼睛。“我说:剪掉。就一刀剪掉了。”她十五岁时就戴着男士帽子,来掩盖女人的纤细柔弱,“它变成这样一个女人有拂人意的选择,一种很有个性的选择”。她怀念自己年轻时的貌美,“它就在那里 ,在无声无息之中 ,永远使人为之惊叹 。在所有的形象之中 ,只有它让我感到自悦自喜 ,只有在它那里 ,我才认识自己 ,感到心醉神迷 ”。
这简直就是一场女性解放的凯歌--没有循规蹈矩,没有束缚与禁锢。在那样一个传统的年代里,戴上一顶男士帽子,将女性的身体从条条框框的服装约束里解脱出来,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脱节,又有些故意所为的叛逆。她把“情人”的无能和脆弱收在眼里,对一切“拥有”与“被拥有”的动机,包括自己的动机,都清楚得很,但还任其肆意。她毫不掩饰自己与母亲、自己与哥哥之间的恨,看似脆弱无力,却也嚣张大胆。
连全书的文字也贯穿了这样的风格。杜拉斯是在晚年写作这本书的,那时候她因为酗酒得了肝病,在大家以为她要离世的时候,突然“死灰复燃”,继续一边写作一边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如此创作出的作品也不遵循传统文学的形式与结构--从头到尾读起来就像一个酒鬼的噫语--但文字中沉淀了丰富的情感,爱、恨、嚣张、绝望、无奈、无助,你都能在书里找到。而且全书风格一致,连“噫语”都是从开篇“噫语”到末尾的,这也是杜拉斯文字功底的了得之处。她狂妄,却也狂妄的理所应当。
我个人觉得,这小说的故事本身实在算不上最精彩的那类,连阅读体验都比一些经典大作逊色许多--她有时似乎在排比,却毫无章法,有时又在进行心理刻画,却难免啰哩啰嗦。但这也许正是它的不同之处--它就是通过这不走寻常路的艺术创新以及对女性心理、生理的探索来打动人的。故事无论是否精彩,人性的冷暖、世俗的眼光、爱情的诱惑,却着实唱出了一个白人和一个中国人在上个世纪的越南上演的悲剧。“不朽就是朽 ,不死就是死 ,不死也可以死去,这是已经发生并且继续还在发生的事实 。”
我自以为我在写作 ,但事实上我从来就不曾写过 ,我以为在爱 ,但我从来也不曾爱过 ,我什么也没有做 ,不过是站在那紧闭的门前等待罢了 。--玛格丽特·杜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