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始殇之伤
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从学校走到津湾,T城虽不是一座不夜城,但津湾的灯火会亮一整个夜晚。对面的世纪钟从不停歇,很多外地来的旅客喜欢在那里拍照,可是照片留下的只是一瞬,可笑的是往往很多一瞬会触痛一个人的一生。
我喜欢站在津湾地铁站出口的地方听吉他。这里总会有一些大学生或者玩音乐的人弹唱。偶尔我会点一首许巍的《曾经的你》,在dililidilililala里回忆往事。记得我在操场上跑步的时候,南洛程说他曾经认识一个女孩,配得上这个名字。我想那大概是曾经的沈墨殇,如果他还记得我的话。
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怎么听话,总是会闯很多祸。一年级的时候,有个男孩嘲笑我穷,说沈墨殇的爸爸落魄到整天喝酒。那个时候正好是课间,我就把板擦扔向了他的头。很不巧的是,板擦的一角划破了他的头,鲜红的血流下来的时候小屁孩抹着眼泪叫来了老师。之后的事情用膝盖想都知道。那个姓马的老师叫来了他的妈妈,顺便把徐海琴也叫了过来。徐海琴在挨了一顿数落后带着马祥去医院花了大几百。
然而,我的苦日子却来了。上语文课的时候,马老师拿着教鞭让我去教室外面面壁思过。一个星期,不能进教室上语文课。站在教室外面的我一直在想,大人们总是这样,只看结果,却不问过程。
在办公室里马老师扶着眼镜框对徐海琴说:“也不知道怎么管教孩子的,一个女孩子,比男孩子还能闯祸,连男孩子都敢打,以后还了得?”
徐海琴手里还拿着进货的袋子,一件蓝色的外套上面全是土,头发也没有扎好,“是是,老师说的是,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她的脸上,好像只能找到苍老。可是年少幼稚,总觉得是马祥的错,总觉得自己是在保护家人,但却没发现,这样的方式是一种更深的伤害。
“你这么无聊啊?”看着掰着手指头的我南洛程笑着问我。
“还没下课你怎么就出来了?”我朝里面瞅瞅。
“我扔了个纸团被马老师罚站了。”
“没事,来来,我罩着你。”我索性不站了直接两腿一伸坐在地上,“我们俩玩弹珠吧!”
“好啊,可是我没有带啊。”
“没事,我带了。”我从口袋里掏出四个弹珠,然后和他趴在地上玩。
兴许是玩的太开心了,所以马老师出来的时候我俩都没有发现。后来老师就罚我俩再站一周。一个站在前门,一个站在后门。但马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我俩还是会冲对方做鬼脸。
马祥自从被我打过以后,似乎对我有些戒备,或者说他是有点害怕我的。班里的其他同学也是,他们既不惹我,也不会和我走的太近。在一年级三班里,和我形影不离的不是女生,是南洛程。但是马祥总会有事没事在嘴上找我茬,我也可以理解,自从被我打的缝了两针后,班里孩子都笑他连小女子都打不过,算什么男子汉。但是他不敢对我动手,因为他确实打不过我。
在端庄村生活的那段时间里,打架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再加上总是和莲一起爬树,捣鸟窝,捉鱼,爬山什么的,好歹也是有点身手的,保护自己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以前也被欺负过。我明白学校的套路,那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不论你在哪个学校上学,这都是一条亘古不变的定律。四年级的学姐让我去小卖部给她买吃的,沈墨殇怎么会给别人跑腿?那个时候同桌赵建军还劝我说,你还是去吧,不然放学回家都难,再说了,等你到四年级的时候,就可以像她那样,让一年级的小妹妹给你跑腿了。
“我不要。”沈墨殇很有脾气的,她怎么会给别人做小奴隶呢!
但赵建军说对了,放学后我被学姐拖走了。她提溜着我去了经过学校路上的坟场。坟场有很多台阶,根据埋葬者的经济条件被分为三六九等,分水好的地段价格更高,分水不好的地段很便宜。那些个没钱的连碑都立不起。
扎着辫子,带着耳钉的学姐把我拽到一个比较高的坡上,然后开始扯我的衣服。“呦,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哈,怎么,跑个腿都不行?”
“是不是还要我给你跑路费啊?”一共三个学姐,一个比一个土气,她们的笑声贯穿整个坟场。
我不说话,眼睛死死的瞪着她。用一只手扯着衣服,再用另一只手试图抓学姐的衣领,但是我个子不高,总是会被她很好的躲过。
她开始推我,从坡路的一头,向下看,是土路,有两米五高左右,下面是石头,泥土,还有不知名的花。
“告诉你,你要是不听我们的话,今天就把你丢在这坟场里。你别想回去。”
“丢就丢。”我嘴硬,就是不服软。
“呦,有骨气,那你从这跳下去,我以后就不会再找你,还会罩着你,敢不敢?”
我看了看,两米五,对于个子不高的自己,跳下去肯定会摔得不轻。
“不敢了吧?”她看着我坏笑。
六岁的沈墨殇,对着两米五的坡,一跃而下。倔强的沈墨殇,她从来不愿意任人摆布。我从空中落下的时候,听见三个女生的惊讶声,还有风吹过的声音,还有石头磕到脚脖子的声音,还有全身的疼痛感,和裤子被树枝刮破的声音。
胳膊上破了一大片,但并不严重,只是擦破了皮,但脚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脚落地的时候卡在了石头上,歪了,还流了血。
但是她们并没有兑现承诺,她们三个把我拖去了一堆乱坟岗,那里都是坟头,没有墓碑,杂草长得比我还高。
“有本事你就在这呆着自己回去。”那个扎着辫子的姑娘对我说。
旁边另外两个劝她:“还是算了吧,事情闹大了咱们都得完蛋。”
很显然我挑战了领头的的权威,她怎么会亡羊补牢呢!她们最终丢下了我。经历了这一系列的我还不争气的流起了鼻血。总之,我的童年,似乎就是在流血中度过的。
舅妈和莲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晕在了一堆烂草里。那晚回去第二天我发了高烧,但还是倔强的去了学校,尽管是一瘸一拐的被莲扶着去的。我就是想告诉那些仗着自己年龄大欺负我的人,沈墨殇不是懦夫。当然,我也收到了我想要的结果,从那以后,无论是莲还是我,那个叫宋杜鹃的姑娘都再没动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