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院

吴家圩几十户人家,在庄子西北面,丰收河大堤西侧,由南往北,一户或者两户,依次间距不等的排开。我家在中部,我就在那出生,据说父亲也在那出生,搞不清多少年了,一家人一直住在那三间屋子里,屋子由稻草作顶灰泥作墙,由于年代久远,墙面很多地方裂缝,春天油菜花开,蜜蜂在小洞里钻进钻出,冬天北风一吹,家里呜呜作响。

门口一大块空地就是天井,小孩在天井里玩耍,大人在这洗晒衣物,鸡群偶尔三三两两过来觅食;前面是菜园,为了防止鸡鸭进入菜园,用芦苇杆,细树枝编织了一圈篱笆墙,园内长有辣椒,西红柿,茄子,青菜等,应季花开,青绿满庭。菜园南面,插有一排杨柳枝和黄瓜架,再外面就是稍微低洼,约篮球场大小的自留地了,夏长秧苗,冬种小麦,随着季节荣枯变化;自留地南面,紧挨着一条东西走向的宽阔水渠,一到夏天,水流奔腾,隆隆作响,像著名的苏北灌溉总渠,只是苏北灌溉总渠是引淮水入海,门前的水渠引丰收河水入稻田,渠水滚滚,纵情流淌,泽润良田,经久不息。

天井西面是厨房,门前有一棵粗大高耸的榆树,厨房炊烟不断,屋面爬满丝瓜、扁豆的藤蔓,想要上去摘一条丝瓜,总是如攀危楼,提心吊胆,由于榆树和屋檐隔了大约半米的距离,每次从榆树攀爬而上,再像消防队员那样,横切过去,才能爬上屋顶,吓得枝头的喜鹊,叽叽喳喳的乱叫;西北角落里,是厕所,旁边就是农田,水流不断,蛙虫喧闹,芦苇编插的杠豆架上,青绿满架,杠豆低垂,如珠帘流苏;旁边地面上南瓜藤蔓昂首乱窜,铺天盖地,金黄耀眼的花朵,如喇叭朝天,花蕊娇嫩,蜂蝶飞舞。

天井东南角是两间猪圈,哼哼唧唧,呼哧呼哧的声音不断,猪是母猪,生了一栏一栏的猪仔,长大用船运到兴化的安丰去卖钱,为了那些钱,我们平时从田埂地里挑了不少野菜野草来喂它。猪圈西侧围墙旁边有一条小路,靠菜园有几颗泡桐树,树高笔直,枝叶稀疏,叶片宽阔,这是我小时候难得没有爬上过的树,一般随便什么树,我都能三下两下轻松爬上,一方面泡桐树树干高直,不好下手,而且,枝干中空,怕受不了重量断了,另外树皮破了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难闻;猪圈后面就是进出的大路,穿过大堤,直通河边码头,我们平常都从这条路上进进出出。紧挨猪圈有一颗苦楝树,一直不确定叫什么树,还是见多识广的宜兴女生下午告诉我的,树身不高,枝杈横斜,我一只手就能爬上去,有时为了凉快,有时带本书在树枝上装装样子,想告诉那些路过的人,我从小就有凌云之志;楝树上经常会有黑色的天牛,爬来爬去的,小时候常会捉了用线系着,带着到处飞,另外,楝树冬天枝叶掉光,枝头那一串串碧绿如葡萄状的楝树果子,就会变成黄色枯皱的形状,可以打下卖钱,庄上洗澡堂子收了烧火;从猪圈后面往前看,上面斜爬满了丝瓜的藤蔓,叶子阔大,青绿一片,有些丝瓜总是会藏在高处,或者藏在藤蔓茂密的地方,猪圈顶上吃不消爬,只能在竹竿头上绑上镰刀,伸过去割下来,每次都很费事。

草屋后面,一般很少去,杂草丛生,鸡屎遍布,长有很多泡桐树,榆树,槐树,柳树,还有叫不出名的,就像小型热带树林,平时枝繁叶茂,绿荫如盖,一到冬天,北风呼号,瘦枝杈天。

这就是七十年代的老家,河水环绕,绿树掩映,如诗如画,在深夜的梦里,我还时常会想起。时代滚滚向前,农耕时期的记忆慢慢远去,估计,再过些年,就不会有人记得了,就像曾经看着我调皮玩耍的老人,很多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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