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飞来横祸由何而来呢?一则是苏泰不出息,二来也是旧事。
某日,皇帝与他那位钮钴禄氏皇后有了争执。这位皇后原是侧室扶正,心胸难免不如之前元后,偏皇帝一时失察,说了句“就是原来馨宁也不会如此”。你道馨宁是谁?可不就是苏泰的母亲,原先王府里的大格格么。
乾隆爷在位时,宫中老太后一向喜欢馨宁,打小就隔三岔五接到宫里,与阿哥们一道读书认字玩耍。先帝喜她活泼聪慧,偏这位大格格十二三岁就信誓旦旦不嫁皇家,还要自己选夫婿。
皇帝那会儿还是十五阿哥永琰。他冷眼瞧着馨宁千挑万选,竟选了那么一家,顺带着就连她那个独生儿子也瞧不上眼了。可巧苏泰长得不像他娘,人又不长进,皇帝更是懒得见他,所以也并没有因为往日与馨宁那一点情分赐他一官半职——当然,馨宁活了四十五岁,从未因此事求过他。
这会儿馨宁的名字脱口而出,皇后也是潜邸老人儿了,焉能不知说的是谁?平白升腾一股醋意,“她好?她别的好不好我不知道,可她养的好儿子可是远近闻名,前门外景春社的黑牡丹呢!”
皇帝最厌旗人赌钱看戏,这家伙居然还粉墨登场?龙颜大怒,马上遣了宫中禁卫前去捉拿,将人扔进了宗人府,说是要削爵,发配宁古塔。
消息几乎是同时传到了哈尔岱和祐龄耳中。
哈尔岱大半夜收到宫中传出来的话,气得要吐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家伙也欠收拾。可转念一想,自己姐姐唯一骨血,真扔到宁古塔,那可是什么地方啊。咬咬牙,明天一早就进宫,舍了自己这张老脸,也要求求皇上息怒,不然怎么对得起姐姐临终托付。
祐龄的哥哥在禁军当差,自然也是得了消息。嬷嬷在一边急得不行,说再怎么贝勒爷也是您夫君,且不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他若真削了爵,您可怎么办?难不成回娘家?
祐龄坐那儿没动,由着嬷嬷给自己卸了钗环,又梳通乌发。见镜中自己那张因缺了润泽而发黄的脸,想想宗人府那个人,今晚其实并无不同,他们总归是两处的。
不过,既然哥哥来告诉她,大约也告诉了家里。以后怎么办?回家?看嫂子的脸色吃饭?她并不情愿。不论红线是否早已散开,他们还是被夫妻之名捆绑在一起,于公于私,她能做的,也许只有救他。
喜子回了府,翠牡丹陪如锦说了会儿话,觉得她并未六神无主,就劝她早点休息,等明日喜子来送信,然后告辞。
如锦送他回来,刚才绷着的自若得体一下子松懈掉了,看看空荡荡的屋子,被褥才暖和多久就又要凉了,而那个人到底出了什事,她一个寻常百姓,所知所见有限,这会儿就有点无措与恍惚。
于是,说好了不等他,但梳洗上床后,看着窗外那半轮残月,她还是闭不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