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条陡直的公路直上山垭,到达垭岭口,一眼就能看到大片阔田尽头的山坡赭色岭,坡上错落分布的矿区房舍,而赭色岭村,却深藏于舍区缓坡右腋。
那是一个掩映在竹林山脚间的小村落,我只偷偷去过一两次,还因此错过午时从矿上蒸箱取回全家米饭而被父亲狠狠训斥了一顿。不让我们随便去玩,母亲说村里民刁。我那时是觉得那村里来子弟学校里读书的孩子有点野,但现在想来,他们只是约束少而有点调皮罢了。父母辗转客居多年,深谙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害怕年幼的我们惹出不可收拾的麻烦,所以时常紧张地约束着我们。
矿区不大,在儿时印象中,四周高耸连绵的山把那里与外面世界隔得严严实实,如同孤悬于茫茫大海里的小岛,而每天从垭口公路冒爬上来的运矿卡车,如同远方造访的帆船自海平线浮现驶近。而后它们背上满满的黑矿,渐行渐远,到达垭口后,猛地消失在我的世界之外。
学校坐落在坡顶崖边上,连着的几间瓦顶教室前勉强铺了一片水泥地,算作是操场了。教室背后就是怪石嶙峋的山石,长满了矮灌木、野藤草。
课程简单,语文课从认字、组词开始,而后是造句,记得有一次老师让大家随便造句,然后由他用粉笔滕在黑板上。那次我造了很多很多的句子,有风筝,白云,高山,野花,等等,把自己逐渐沉浸在梦境般的想象中。直到下课了,看到来学校卖爆米花的瘸子周围又围满了贪嘴的孩子,我才从中醒来。我一般都没有钱买零食,除非父母突然心血来潮地给几个零花钱。曾经为挣零花钱,和小伙伴们一起,给田七种植园扯过杂草、捡拾漏收的田七根块或者是散发着奇怪味道的籽粒,那种自己挣钱的满足感难以名状。
那时一面觉得世界简单快乐,一面又觉得很迷茫,隐隐感到外面世界不会仅此而已,应该比此时此地要更新鲜更精彩。而后渐行渐远,浑浑噩噩过后,才明白所谓以梦为马,仗剑行侠,随处天涯,都是儿时遥远而虚无缥缈的梦罢了。几十年走来,孤苦离家,鬓染层霜,鲜衣蒙尘,归来不翩翩,已然不是那时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