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童谣:“最爱吃的菜,是小葱伴豆腐;最爱穿的鞋,是妈妈纳的线穿底;最爱做的事,是抱着咱妈妈……走的路啊站得稳,踏踏实实闯天下......做人也不掺假!有志的中国娃!”我就心潮澎湃,忆及往事。
幼时家贫,家里很少买鞋,全家人都穿妈妈纳的线穿底(布鞋),白色底子,或青或蓝的面儿。妈妈每年都要给我们纳鞋,无论春夏秋冬,只要农闲,在门口或院落里,总能看到妈妈纳千层底的身影。
平时,妈妈把做衣服剩下的布料积存起来,有时还会从要好的裁缝那里要来一大捆边角布料。一到春天,妈妈便把这些七色碎片拿将出来,抹上浆糊,整齐地粘贴在门板上,一层又一层的,放在阳光下晒干!然后用小刀把晒干的布壳一端剥离门板,提起一扯,便完成了第一道工序:打布壳。接着就是画鞋样;其次是纳鞋底和给鞋面包边;然后上线缝和面底;最后在鞋胚中放入足模型塑形整容,一双线穿底就大功告成了。
妈妈给我们纳了很多线穿底,印象较深的有三次。
第一次是八岁时,我穿着一双蓝面儿布鞋,去跃井口玩,蹦来跃去,得意忘形。突然,鞋掉了一只,浮在井面上,将沉未沉时,旁边正在耕田的犁耙匠冲过来也没捞住它,沉下去了。我回家挨了揍,并被妈妈警告,不许到井边玩耍!
第二次是我十五岁时,上初二,妈妈给我做了一双青面白底的布鞋,三合底,很洋气。我穿着到处炫耀。说来羞愧,我那时正值青春期,穿上三合底(三块薄底独立成形,并重合叠成三层),并非为了长妈妈脸面,而是为了显摆自己!当时,穿上千层底,潇洒走一回!当时,这双富有创意的楼层式布鞋确实引起了不小轰动。村里的大妈大婶,老少爷们儿,全都喜欢,投来艳羡的目光,那穿鞋的神气感觉决不亚于现在的千元马靴!
第三次印象较深的是,六年前的一个周末,我不经意间说到现在条件好了,大家都穿皮鞋,很少有人穿布鞋了。妈妈知道我穿皮鞋小脚趾头长茧了,便买来新布,戴上老花镜,悄然无声地给我纳了一双千层底。第二个周末回家,她便把鞋交给我,叮嘱我走路时要穿布鞋。
我怎么舍得在走路时穿它,损耗它呢。回到学校,我才脱下皮鞋,换上全新布鞋(用新布做的,没有一片碎布,这是有史以来,妈妈给我做的最好的布鞋)。穿上它,我的脚被解放了,步履轻盈,找回了久违的轻松!可是,学生见到我穿布鞋,一个个都疑惑不解,指指点点;办公室里也议论纷纷,大家都说我穿“土布鞋”不合身份,老套,要注意形像,至少应该买双老北京布鞋……唉!我穿上妈妈纳的线穿底,怎么就不合身份?真的过时了吗?没想到,新社会了,遭来一阵非议。
我不能只顾自己穿着舒服而不管人家感受吧!于是脱下布鞋,洗得干干净净,放上烟叶,封存起来!
此时,我想到儿行千里母担忧。多少个日日夜夜,母亲为了我们临行密密缝,缝进去的是心血,纳进去的是母爱。千层底,不会过时,它永远铭刻在我心底,垫在我脚底,使我行得端,走得正,踏踏实实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