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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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假期归来,按照惯例,车后备箱又被母亲塞得满满当当。有她自己种的零污染的小青菜,有用自家芝麻磨成的香油,有两只宰好的肥肥的老母鸡,还有一大袋子香喷喷的肉包子。

包子是刚蒸好就被装到车上的,一路上,我坐在副驾驶位置,包子的香味似有若无又源源不断飘过来,馋得我直咽口水,真想在高速边停下,拿个包子过来一饱口福。

老公笑话我没吃过美食,天下比包子好吃的多得是呀。

我说,那不一样。那是带着我记忆的包子,那包子有母亲独特的味道。

记忆中,母亲常常在过年过节时包肉包子。

那肉包子真富态,刚出锅的包子有成人拳头大小,一排排站立着,像一个个圆鼓鼓的小蒙古包。那肉包子还好看,外皮白嫩细腻,皱褶仿佛用尺子一个个量着折叠那般均匀。那肉包子,主要是喷香。轻轻咬开一个小口,各种香气便立刻窜出来,猪肉的肉香,香菇的浓香,白菜胡萝卜的甜香,芝麻油的油香,各种香味融合在一起,占着恰如其分的比例,一股脑冲向人的味蕾,让吃包子的我微微产生眩晕,长大了才知道这种眩晕叫做幸福。

包子好吃,我们爱吃,却不能常吃,只有在特殊日子才能吃到。

原因是,平时父母忙于春种秋收,夏耕冬藏,除草除虫,常常起早贪黑,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吃饭上问题上就留有很少的时间。早饭午饭多是简单的面条、馒头,最多匆匆切些白菜萝卜,或炒或凉拌当作菜,这些就是一餐饭,哪里有功夫细细剁馅包包子呢?

况且那时候日子艰难,即使有时间,也没那么多钱买肉。有时碰到阴雨天气,有闲暇了,勤快的母亲也会为了改善生活,而给我们包一些素包子。馅料里有白菜,也有鸡蛋,吃起来已经比白水煮面条好很多了,但是对于常年不见荤腥的我们来说,感觉和吃肉包子还是差了一大截儿。吃了这样的素包子,就更盼望着过年能够好好吃一顿肉包子。

天气渐冷,年在孩子们的盼望中姗姗来到了。从看到父亲买来肉馅儿那一刻起,孩子们便自觉而听话地充当起了母亲的小帮手,站在厨房门口,随时等候差遣。

“老大,你去抱棵白菜来。”

“好的。”我像一阵旋风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一棵白菜就从地窖里给拎了过来。

“老二,你去泡几朵香菇来。”

“遵命。”二妹笑嘻嘻地打开袋子,藏了许久的香菇重见天日,被放在碗里等着喝饱了水。

“妈妈,我干点啥?”最小的妹妹嘴里含着手指头问母亲。

“你呀,等着和哥哥姐姐一起送包子吧!”

三妹满意地笑了,觉得这送包子的任务很重大,她很受重视。

母亲开始剁馅儿了。“砰砰砰”,刀在砧板上一起一伏,孩子们的目光也随着上上下下。母亲的动作优美而熟练,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的弧形,可是我们还是觉得慢。不一会儿肉馅剁好了,被盛在盆子里,满满的的一大盆。

而这时候面也发好了。面被揉成一团儿团儿的,压扁,我认真地擀起面皮来。母亲放下菜刀,又一刻不停地开始包包子,一会儿就摆了一排。水也烧开了,咕嘟嘟地冒着热气。包子逐一被放了进去,此时孩子们更是不离开厨房门口了。

香气渐渐地飘散出来。刚开始是鼻子灵的孩子闻到了,接着浓郁的味道散发出来,每个人都闻到了,肚子里的馋虫开始蠢蠢欲动,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也吃不了热包子,停火后还不能够立刻拿出来,母亲说还要再捂一捂。这捂的几分钟对我们来说如同几个世纪,比以前的等待更加难熬。

包子终于出锅了。一个个白胖胖的像白瓷娃娃,早就按捺不住的孩子们伸手去拿,却被母亲拦住。第一锅是要送给爷爷奶奶和邻居的,还得再忍耐会儿。

那就赶紧送包子吧。送包子的任务光荣而艰巨,必须两个人一起去,以防在路上有人偷吃,而不能使包子安全到达目的地。两个人一起去,就能够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

送完包子,带着收获来的压岁钱,和满怀期待吃包子的心情,这时候孩子们就可以踏踏实实的吃包子了,也就是说,真正幸福的时刻终于降临了!

几个小孩儿围着一筐包子,有站着的,有坐着的,有半躺在床上的,有把脚搭在炕沿上的,各种姿势都有,唯一不变的是手里都捧着一个热呼呼香喷喷的包子。第一个吃起来还没尝到什么味,就已经进肚了。第二个才稍稍吃到它的香味。到了吃第三个,大家才有功夫来品评包子。还有被妈妈称为大肚罗汉的二妹,能吃到第四个。这时候所有人的肚子已经圆滚滚的,像个贪吃的小猪了。眼大肚子小的还意犹未尽地看着剩下的包子,盘算着下顿要再多吃一个。

这时候厨房里的母亲已经蒸出来了所有的包子,她把它们一个个的摆在案板上,摆在盖子上,防止粘连。这时候的厨房就成了包子们的天下了。在氤氲的雾气中,在浓浓的香气中,母亲坐在渐渐熄灭火光的灶台前,看着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吃包子。这个辛苦了半天的人,也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咬着包子,品尝她的劳动成果。

这一幅幅画面,连同喷香的包子,叠印在了我的记忆里。

长大后,去了一些地方,吃过不少有特色的包子,有天津的狗不理包子,有开封的灌汤包子,有南京的蟹黄汤包,有北京的庆丰包子,它们各有特色,实属当地美味,可吃完就不由地想:要是能吃上母亲蒸的肉包子就好了。

为什么总是想念母亲的肉包子,总是怀念它的味道呢?

是因为它出自母亲的手,包裹着肉馅,更包裹着母爱吗?

是因为吃的不光是包子,还伴随着一去不复返的童年吗?

还是因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那包子,那食材已经转换成我的血肉、变成了我的一部分,扎根在了记忆深处?

刚刚分别,我已经开始想念母亲、想念家乡了。

此时后备箱的包子香味又传了过来。我期望每次回家都能吃到母亲包的肉包子,衷心祝愿那个包包子的人健康安泰,永永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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