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笑道“多谢!游湖不必了,游多了还得回家领罚”说完大步一迈,转身出门。走到马厩旁牵上自己的爱驹,朝大门走去。
此刻,阳光开始炙热起来,但见水汽渐丰,烟雾笼罩着的高柳,屹立在装饰华美的桥梁旁,楼阁高高低低,挡风的帘子是青绿色的账幕。
商户已经尽数开门,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珠玉珍宝,户户都存满了绫罗绸缎,争相比着谁更奢华。一片祥和的景象,难怪掌柜的说托福的官家治理。少年心想,是时候去拜访一下老朋友了,这满街的商户人家任谁都是跟掌柜的一样的见识吧。
翻身上马,少年此时正处于上京的北门,余天门,昨日擦着宵禁时分入城,就地找了客舍住下,今日一路从城北门沿着豫水,御街而下,穿过大理寺,到了上京的智囊街,此处正是文人墨客最喜欢聚集的地方之一。
待行到一处府宅,翻身下马,整理了一下略皱的衣服,上前叩门,咚咚咚三声过后,但见一名小厮开门,探头询问“你是何人”,少年报上家门“在下禹州定阳王府梁钰,请问贵府公子周淌可在府上?烦请通报”。
小厮一听定阳王府,立马笑脸相迎,“公子请稍后片刻。”转头一刻不敢怠慢的去通传。粱钰负手而立,静候着,此刻已是艳阳高照,背阳而立,影子投射在朱红色大门上,没一会儿,大门咯吱一声猛的打开。
只见一个跟他相似年龄的少年迎面走来,满脸的惊喜,眉眼高挑,嘴巴要笑到耳朵了,但走路却是并不匆忙,维持着那温文尔雅的步子。
“梁钰兄来访,怎么也不提前告知一声,我好扫庐以待”虽然是嗔怪的语气,眼角眉梢的喜悦却是谁都可以看出来的。
“周淌兄,近来可好?你还不懂我,随性来去惯了,没打扰到你吧?”
“我今天早上听窗前喜鹊连叫三声,心想我这整天闲来无事,怎来喜事,现下明白原是你要来了”
周淌迎面太阳,眯着眼睛说了这会儿,才发现日头正盛,“快快请进,进门再叙”,周淌引着粱钰进门,小厮自觉去牵马,径自去了马厩。
“好,伯父可在家?”
“没有,还有月余就要祭祀,父亲日益繁忙,并不在家.”
“是了,家父日前也接到圣旨,说祭祀在即,招家父入京呢,不日应该就到了,我提前过来给家父一个惊喜”
“这样啊,祭祀还有月余怎么如此急促来京?”
“这正是我觉得蹊跷的地方,按以往提前十天半月,绰绰有余,我父又不像你父亲一样,需要事事操持”
“我明白你所担心,不过前天跟父亲谈起朝堂之事,现在皇上年迈,去年底太上皇去了之后,心情日益郁结,并没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应该不用太担心定阳王”
“我这一路走来,御街上的哨兵比往年还是多了不少,难道只是因为祭祀吗?”显然梁钰并不是担心父亲再次贬谪,因为近年来,父亲已经只剩那些老弱残兵了。也就够压压山匪,装装武将门面。
“这倒不是,早在三月以前,群臣上书罢免张渐,张亮两个宠臣,他们结党营私,势力盘根错节,上京城一度混乱,为此才加强守卫”
“不过最近,太子日益不耐,据父亲所说,太子公然问询,说有臣子建议他染黑胡须,问父皇他该不该染,要说太子当了这二十年,已过不惑之年,也是心中郁结。”
“那皇上是如何回答的?”
“皇上说,留着胡须正是让天下人看到太子老成持重,可当重托。”
“听到皇上如此说,太子近来又回归正常,持重了不少。”
“原来如此”梁钰心下了然,这两张朋党能有多少,三个月还不够肃清?这加强的城防肯定防的不是两张。而皇上因太上皇薨世的日益郁结,不理朝政估计也只是表象,不一定是真。
要说父王因为十几年前的战功被封王,一时风头无量,而最近十年的重文抑武,父王慢慢也就剩个闲散王爷的虚职,梁钰知道父王从未放下过沙场,从他小时候,天还不亮就能听到父王挥枪呼呼的风声,十几年闻鸡起武,从未间断过。
也许这次会是一个转折点,重新拿到兵权,北伐雪耻是父王的夙愿。如何才能助父亲一臂之力,才是梁钰最该想的。
得到了心中疑惑的答案,有了方向目标也就可以徐徐图之了,梁钰放松了很多,开始跟昔日友人闲扯起来。
“周淌兄,你最近可有新词赋?”
“哪有什么新词赋,最近我都要去龙图阁傅太傅那儿恶补上下千年史料了,全是如何做个有助社稷的肱骨之臣,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去风波亭吟诗作赋!”
周淌是当朝左相周正43岁才得的唯一儿子,可想而知,他是被寄予了何等的厚望。他也算不负父亲的悉心栽培,诗词排的上上京城的前五名,但是对于治理朝政却是一窍不通,从来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所以才与同样不拘小节的梁钰一见如故!
“如此,我最近可是刚从巴蜀返回,沿途见到不少好风光,奇闻逸事,你要不要听?”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梁钰,还是你最懂我虽然身在庙堂,却心挂江湖之远,还特意来馋我不是?!”
“哪儿敢,堂堂左相之子,哪是我这闲散王府公子能比的,不过~我确实是故意的,让你也羡慕我一回”
“对了,我在路途上偶然遇上一物,当时就想与你甚配”梁钰说完,小心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物件,还用绢帕仔细包好,双手奉上。
周淌狐疑,但等拿在手里,瞬时了然,一阵清新自然气息扑鼻而来,正是木樨香条。不过此香条似是更加清新淡雅,不似普通木樨浓香四溢。虽还没焚起,已知稀有。
“你从哪里得来的?”周淌眼睛里闪放着光彩。
“回程路上遇一山僧,我帮了他一个小忙,他赠与的,我本不喜欢,当时想到你,才收下的”
“如此,我还想着…”周淌还未说完,梁钰另一只手伸过来,两手指尖夹着一张薄纸,已经有些皱巴巴,一看就放身上时日良久。
“这是制法”梁钰轻飘飘的看着周淌。
周淌立刻拿过纸张,翻开一看,顿时喜笑颜开,嘴巴要咧到耳朵了,“以木樨花半开香正浓时,就枝头采撷取之,以女贞树子俗呼冬青者,捣裂其汁,微用拌其花,入有釉磁瓶中,以厚纸幂之。至无花时于密室中取至盘中,其香如秋开时。”
当朝文人墨客多喜爱焚香,不论是生活中读书作文、闲卧听雨、宴客访友等,均离不开它。
梁钰一个武将出身,又整天满山遍野像猴子一样的跑,根本不在意这些,但他知道,周淌这上京贵公子出入的场所大都是文人雅士所在,却是喜欢的紧。这礼物可以说送到了周淌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