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泯恩走出首饰店,偃愁早已不见了踪影。人潮拥挤,纷纷攘攘,他不禁感慨起这里的繁华来。只因那个传说中虚无缥缈的秘籍,硬生生把一个小小的城关变成了第二个京都。
眼前走过一队人马,个个都是蒙着面纱的窈窕淑女,素雅罗裙飘飘,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后面跟着一顶檀色的轿子,由八个高大的漠北女子抬着。
轿子经过泯恩身边时,他听到里面轻微的咳喘声。看这阵仗,这便是星霄阁的人无疑了。那里面的人,是星霄阁阁主?为何呼吸如此粗重?可是受了什么伤?既然受伤,那为何还要和废柴正面交锋?
队伍后面,泯恩看到了正在傻笑的偃愁。只见他张着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顶轿子,似要把轿子看穿,好看清里面的人。连手里的酒坛子快掉地上都没发觉。
泯恩走到他跟前挡住他的视线,“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收起你猥琐的嘴脸。”
“你管得着吗你?起开!”偃愁一把推开他,继续盯着远去的背影。
泯恩思虑再三,觉得这江湖脚夫知道的不比他少,遂开口询问:“你怎么知道星霄阁的人会来阳城?又是怎么知道她们今儿会去拜访废柴?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你问了我就要说?不说!急死你!”偃愁撩撩头发,把手里的酒坛往背上一甩,大步追着星霄阁的人而去。
泯恩怕他惹祸,一把拽住他的腰带,“你要去做什么?”
偃愁被这猝不及防的拉扯弄得差点摔个狗吃屎,转身与他怒目而视,“大木头,你什么意思?虽说我打不过你,但你也不能这么过分吧!我要去看星霄阁的阁主!别拦着我!我真的会翻脸!”
“翻脸?”泯恩邪魅地笑了,“你翻一个给我看看?我倒是想知道,你没有邀请函怎么去废柴的宴会。”
“你!太过分了!西西怎么就看上你这种衣冠禽兽了?”偃愁凑近死死盯着泯恩如画的面容,“真想把你脸给划了!徒有其表!”
泯恩倒是不介意,看了看他胸口鼓鼓囊囊的撑皱,遂调侃道:“你不是买了步摇吗?那你是想送给一笑还是阁主?做人,专一一点比较好。”
偃愁一脸不耐烦,“这和专一能扯上什么关系?步摇是买给西西的没错,但这不影响我看女人啊!难道你就从来不看?”
“从来不看。”
他的话让偃愁有些气急败坏,偃愁指了指他的鼻子,又气急败坏地垂下。“你……不愧是块大木头!”
“偃兄!”不远处传来一声洪亮的叫声。
偃愁转过身定睛一看,一男一女正朝他走来。男的一身灰色棉麻长袍,女的穿着一身素雅的百褶月华裙,俩人正笑吟吟地朝他走来。
他把手里的酒坛子递到泯恩手里,伸出双手赶紧迎上去,“铁兄!哎呀哎呀,可算等到你们了!”
铁狼也大力回抱了偃愁,“好久不见!怎么样?这阳城可有什么好去处?”
偃愁爽朗地笑道:“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走,我带你去!对了,给你介绍一下。”他把泯恩拉到铁狼面前,“这位大木头呢,也是从阳城来的。明天我们可以一道去宴会。”
泯恩落落大方地抱拳作揖,“在下剑城泯恩。久闻铁狼兄重情重义,为美人抛却锦绣前程,深为敬佩。”
铁狼一听这话,竖起浓密的眉毛确认:“你就是泯恩?”
泯恩虽有不解,但还是礼貌地回复:“正是在下。”
闻言,君之瞬间怒火中烧,脸颊气得通红,怒不可遏地指着泯恩的鼻子大骂:“泯恩,你杀我父母,屠我剑城,今日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铁狼也恼了,“你个卑鄙小人,竟然敢屠我剑城!今日,我就要为我岳父报仇!君之,你退到一旁,别伤了你。”说罢,把君之推到一侧角落,伸出拳头就开始攻击。
偃愁见状连忙劝解:“哎哎哎,铁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大木头怎么可能是屠城的凶手?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既然他是剑城的泯恩,那屠城的就是他!小子,看招!”铁狼使出一记凌厉掌,配合回旋踢,出手狠辣决绝,把泯恩困在包围圈招招致命。
泯恩一边招架一边为自己辩解:“铁兄你可是误会什么了?我怎么就成屠城的凶手了?”
“没有误会!就是你!今日,你休想再当缩头乌龟!”铁狼没有丝毫退让,拳拳往命门打去。“哐啷”一声,泯恩手里的酒坛被打得稀碎,空气里顿时弥漫着酒的醇香。
“我的酒!”一旁的偃愁急得不行,但功夫又不及二人,只得向君之求助。
“铁嫂,你能不能劝劝铁兄?泯恩真不是屠城的人!以他当年的功力,要杀那么多人不可能啊!”
君之正愤怒地看着游刃有余的泯恩,恨不得能亲自上场杀了他。听到偃愁的劝解不为所动,甚至还冲铁狼喊着:“相公,速战速决!”
偃愁急得团团转,“嫂嫂,先让他们停下来,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谈行不行?他最爱的人也在剑城,怎么可能屠城呢?你没看到他只守不攻吗?”
君之看着两人胶着的状态,铁狼招招狠绝,泯恩步步避让。看起来,泯恩并不想与之较劲。
这头,泯恩与铁狼打得不可开交,刀与剑鞘的铿锵声不绝于耳,那头的君之则低头沉思。过了许久,在偃愁当了几次人肉沙包之后,君之这才开口对着铁狼轻声劝解,“相公,此事尚有疑点,你先回来,我们重新商讨。”
偃愁听了都快崩溃了,这么小的声音,鬼听得见啊!他正想大声传话,却神奇地看到铁狼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收起拳脚走到君之身边不解地问道:“君之,他可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为何轻饶他?”
“既然偃兄信他,那我们就给他个解释的机会。相公,寻仇得寻对正主,万一误伤,岂不后悔?”
听罢,铁狼收起大刀,温柔地摸摸她的发鬓,“我听你的。”
这一幕快把偃愁惊呆了。这个娘们儿似的家伙真是内定的西域域主?明明看着就像个吃软饭的小生!“好了好了,咱们边走边说。你也真是!是谁告诉你泯恩是屠城的凶手?”
铁狼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泯恩,手里紧紧抓着君之的手,一副防备的姿态。“华度大师说的。当年他救西西的时候,看见这家伙站在城墙之前,手里拿着一把剑,剑上全是血。”
“我靠!这华度大师也真是蠢得可以!”偃愁急得跳起来,“凭这个就断定泯恩是屠城的凶手?我看华度也就是个草包!他怕是不知道泯恩和西西早已私定终身,不然怎么可能下这么潦草的结论!”
“偃愁!”泯恩粗鲁地打断了他的碎碎念,私定终身这样的事,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说给外人听?别人会用什么眼光看待他的一笑?“你就闭嘴吧!别毁了一笑的清白。”
“我说得没错啊!”偃愁不知死活地继续喋喋不休:“你是非她不娶,她呢,也非你不嫁。虽然她现在失忆了,可你们曾经的感情是真的啊!不然你也不会一直住在西西的房间行尸走肉地活着。”
铁狼听得有些懵圈,“等等等等,一会儿一笑,一会儿西西,一笑是谁?和西西又有什么关系?”
偃愁拍了下后脑勺,“哎,怪我没说清楚。一笑就是西西,西西就是一笑,一笑是西西失忆以前的名字。”
“西西失忆了?那怎么可能!”铁狼笑了,“她记得屠城的事情,还知道她的仇人叫泯恩,怎么可能失忆了?”
“不好!”泯恩这下急了,“既然华度认为我是凶手,那一笑肯定也认为我就是凶手!”
偃愁也懵了,“可是,如果西西认为你是凶手,刚才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没啥反应啊!”
“这……”泯恩百思不得其解,这里头看似平常,可又透着那么多古怪。“偃愁,当年剑城被屠之时你在哪里?”
“我?”偃愁挠挠脑袋,“我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听说东篱谷的草药特别管用,所以父亲带着我们去了东篱谷。就是那年,你被送到李府,所以你没见过我。剑城被屠这么大的事,没多久就传遍了。母亲听说后,病情越发加重,最后还是郁郁而终了。”
泯恩拍了拍情绪有些失落的偃愁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相互猜疑,而是找出屠城的真凶。”
“那要怎么找?”铁狼有些郁闷,“过去那么多年,线索都断了。”
“不,线索没断。”泯恩眼神坚定起来,“当年我一个人单枪匹马闯入阳城,杀了夜眼这个祸国殃民的小人。他临死之前跟我说我会后悔杀了他,后来剑城就被屠了。我查看过那些尸首,全是一剑封喉。”
“一剑封喉?”铁狼和君之面面相觑,“难不成是……铁面人?”
偃愁也大吃了一惊,这下也开始发愁了,“能使一剑封喉的,除了铁面人,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只是这个铁面人到底何许人也?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样子,也没有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这下有点棘手了……”
泯恩跟着附和,“我好奇的是,铁面人和夜眼到底是什么关系?以至于让他为了夜眼屠了整座剑城,而且为什么没有斩草除根杀了我?当年杀夜眼之事太过顺遂,废柴明显知道些什么。可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找我寻仇……除了铁兄。”
君之停下脚步轻启朱唇,娇娇滴滴地对上铁狼的眼神,“相公,我们先去找华度大师问清楚吧!”
“不妥!”
泯恩、偃愁和铁狼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三个人略微尴尬地笑了笑。
“为何?”君之不明就里地看着铁狼。
偃愁和铁狼沉默了下来,泯恩黯然开口:“咱们先回贵阳楼吧!明天,废柴的宴会就开始了,我们得打起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