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有一个表姐。
我不止一位表姐,但只叫她表姐。其他人,都是叫,XX姐(XX是名字)。
表姐每次来走亲戚,都带旺旺雪饼。后来她不来了,就没雪饼吃了。多年后在超市看到雪饼,心里讶异,这种零食原来还在卖啊。在我的记忆里,雪饼在十多年前已经随着表姐的消失一起消失了。
邻近过年的时候,看超市里摆的满满当当的雪饼,记忆扭转时空劈头盖脸的袭来。若是没看到那么多雪饼,关于表姐的记忆,应该永远不会浮上来,有很多年,甚至忘记了自己有个表姐。不知为什么,那段记忆沉没在脑海的最深处,毫无动静。
表姐喜欢笑,笑声很爽快,哈哈哈……的长笑声回荡在我家锅屋里,土灶前。她来的时候,午饭就比较丰盛。我妈在案板上切菜,她烧锅,大多数时候,小姨也在。她们在烟熏火燎的锅屋里当当当的切菜、烧锅、滋啦滋啦地炒,最后焖一大锅米饭。边做饭,边叽里呱啦得聊天,用一种我们听不懂的语言。时不时的,三个人一起笑……
表姐也会自己来,骑个自行车,不带孩子,自己就来了。这种时候,多半是有委屈的事。在锅屋里,边烧锅,边跟我妈说,有时也落泪,但没多久,又哈哈哈……的笑了。
记不清什么季节,在家后放羊,农忙的时候,村里基本没人,都在地里。村里安静的很,天又阴沉沉的,我呆着眼看羊吃草。余光看到巷口里有黑白圆花的蛇往墙洞里钻,瞬间吓得一个机灵,跑得离巷口远远的。
再次往巷口里望,看到表姐站在巷口边上,朝我笑,问:“恁爸妈干啥去了?”。她是个丰满的女人,皮肤很白,身上有散粉和口红的香。阴沉沉的天气,寂静的村庄,看一个白面红唇的女人朝自己笑,一时有点懵,想不起她是谁。表姐是美的,但小时候的我记不住她的长相,只能记得她带来的雪饼,雪饼的味道没忘,她身上的脂粉香也没忘。
懵懵的我,冲她笑了笑,说俺爸妈去西北地了,然后就麻溜地跑去西北地找人了。说有个女的来咱家,白,有点胖,骑个洋车子,后面带个竹椅子。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语言形容了。也许我从小就习惯用简短的话定义一件事、描述一个人,所以上学后的作文总是写不够字数。我妈说:“憨样儿,那是你表姐……”
爸妈和小姨,喊表姐老张,因为她丈夫姓张,表姐的大儿子,只比我小几岁,前几年结了婚。她疼爱两个儿子,自行车后座永远有竹编座椅,小孩儿坐上去舒服,且不会掉下来。
农村的日子,淳朴和温情是有的,愚昧、欺骗、算计也是有的。在我十二岁,能记住表姐,不会因为她长时间没来而认不出她的时候。她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不知因为什么。过了两年,座机电话线经常被人偷了当废铜卖,夜里被偷,第二天白天,运营商再来接上,反反复复。后来农村的座机就都停了,大家用起了诺基亚。可表姐只记得我家的座机号。那个时候,隐约觉得,表姐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虽然她走后的两年,座机也没打过。
长大后,我没了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