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棋盘,立马想起这首《约客》的诗,“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眼前仿佛有一幅场景:江南烟雨绵绵,池塘蛙声连连,已是夜半时分,客人不知为何还未到来,那就自己跟自己下盘棋吧,桌上一炷灯火幽微,灯花无声坠落,默默的静思手中的棋子该下在哪儿呢?诗人的那种闲适淡然颇有君子之风,而过去的琴棋书画就叫君子四艺,现在再加上诗酒花茶凑成现代八雅。
听国家一级围棋教练阚颖老师在紫藤美术馆讲“手谈人生,世事如棋”,我这门外汉对围棋的规则、术语、胜负的判定、段位的划分,听得一头雾水,却对小小的棋盘刮目相看,别看棋盘方寸大小,却拥有着无限的宇宙时空,下围棋不是你死我活的输赢,而是摆脱了棋枰中狭隘的局限,融合万物之气,随心布局,达到空间的无限性,以平常心对待胜负,像苏轼老先生那样“胜固欣然,败亦可喜”,是谓大胸襟也。
忽然发现围棋和诸多的成语息息相关,和一些典故趣事也遥相呼应,你看棋盘是方,棋子是圆,天圆地方;棋子有黑有白,黑白分明,过去的围棋有个趣称叫乌鹭,以乌鸦的黑对白鹭的白,有意思吧。
棋下的是气,死棋就是气尽,看老师把棋盘右上角黑子围成的圈中心称为眼,尚有一气,可谓眼眼一气,也即奄奄一息。有路有眼,眼观六路;有星有目,星罗棋布;死棋活棋,起死回生;数目读秒,胜负一定;高手对决,棋逢对手;犹豫再三,举棋不定;拢袖观棋有所思是观棋不语;俩人博弈,棋行天下,也称手谈天下;专心致志讲的是古代有名的弈秋教棋的故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讲的是下棋的人和看棋的人的状态。
查了百度,发现围棋居然有那么多的称谓,最早称奕这不陌生;黑白和方圆是见形起意;手谈和坐隐是顾名思义,下棋不语,只能用手交流,俩人对弈,不闻不问,犹如隐居一般,黄庭坚有“坐隐不知岩穴乐,手谈胜于俗人言”一诗,有着一种怡然自得的潇洒和超尘拔俗的旷达。
还有大棋、纹枰、棋枰、揪枰等,好像都是棋盘的意思,扩大的说就是围棋的别称,中央五台有个“纹枰论道”栏目,专讲下围棋的事。
其他的有点神话传说的味道,比如烂柯,说的是古代一个砍柴的人,在山中看见几位童子在下棋,不觉驻足观棋,过了一会,童子问他:你怎么还不走呢?这个人方才起身,发现斧身已腐烂,回到家,发觉物是人非已是千年。自此以后,很多与围棋有关的故事都以烂柯指代,如棋谱叫《烂柯谱》,棋经叫《烂柯经》,那个下棋的山叫做烂柯山了。
木野狐的称谓有些匪夷所思,因为对围棋的痴迷,就怨围棋犹如狐狸精幻化的美女,让人不能自拔。
喜爱围棋的人上至皇帝,下至平民,你看南北朝时期梁武帝萧衍,是个十足的文艺青年,写得一手好诗文,通音律,习绘画,棋艺高超,下起棋来能彻夜不眠,是一位围棋皇帝,又信佛礼僧,几次入寺庙当和尚,所以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寺寺皆闻敲子声”之说。
流亡中的杜甫来到成都郊外的浣花溪畔,在友人的帮助下建了杜甫草堂,即便是清贫之下也不失雅趣,“老妻画纸为棋局,小儿敲针作鱼钩”,可见围棋风靡一时。
最让人心痛和扼腕的是和胡兰成黯然分手的张爱玲对着一盘残棋说了“对弈的人已走,谁还在意推敲红尘之外的一盘残棋”的话以及那个苍凉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