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臣光曰：智伯之亡也，才胜德也。夫才与德异，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谓之贤，此其所以失人也。夫聪察强毅之谓才，正直中和之谓德。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
“中和”中庸之道的主要内涵。《礼记·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即喜怒哀乐没有表现出来，叫做中；喜怒哀乐情绪发自本，叫做和。中，天下最大的根本（务本）；和，天下能达到道的（乐本）。君子的达到中和，天地都会赋予他应有的位置，万物都会得到养育。中庸之道，不偏不易，务本、固本、乐本的处世原则。《论语·庸也》：“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
司马光说：智瑶的灭亡，在于才胜过德。才与德是不同的两回事，而世俗之人往往难以分辨，统称为贤，所以就看错了人。所谓才，是指聪明灵活、明察善判、强大刚毅、志向坚定；所谓德，是指正直、公道、表里如一。才，是德的辅助；德，是才的统帅。
原文：云梦之竹，天下之劲也，然而不矫揉，不羽括，则不能以入坚；棠溪之金，天下之利也，然而不熔范，不砥砺，则不能以击强。
劲（jìng）强劲，强壮
矫揉：矫，使曲的变直。揉，使曲的变直。这里指经过修整。
羽括：在竹箭的末端加上羽毛。
熔范：熔铸的模具，后用来比喻培育人才。
砥砺：磨刀石。砥是细磨刀石，砺是粗磨刀石。这里用作动词，指磨炼。
“云梦”在历史上是一个古泽薮（大泽）名，借指古代楚地。在汉魏之前，云梦的范围并不大，但晋以后的经学家将其范围扩大，甚至包括洞庭湖在内。
棠谿（读音是táng xī）是一个汉语词语，本义是指古地名（今河南省西平县），也做“堂谿”。因战国时期出利剑，故以之名剑。
云梦之地的竹子，天下最强劲的竹子，然而不经过加工整理，再加上羽毛，就不能作为可以射穿硬物的弓箭。棠谿之地的金属，天下最锋利的，然而不经过模具成型，不经过打磨锋利，就不能用来攻击强者。
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凡取人之术，苟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则？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愚者虽欲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胜，譬之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夫德者人之所严，而才者人之所爱。爱者易亲，严者易疏，是以察者多蔽于才而遗于德。
遂：完成、成功。
所以说：
德才兼备谓之圣人。
德才全无谓之愚人。
有德无才谓之君子。
有才无德谓之小人。
大凡是选人的方法，如果得不到圣人和君子，与其用小人宁可用愚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
有德行的人用才能做好事，没德行的人用才能干坏事。用才能做好事，好事没有不能成的，用才能干坏事，那坏事也没有不来的。
无才无德之人虽然想干坏事，但是能力达不到，就好比小奶狗扑人，人很容易就制服它。
无德有才能的人的智商足以使其阴谋诡计得逞，他的勇猛果决可以决定他的残暴，是如虎添翼，那危害岂不是更大！
有德的人做事严肃认真，令人尊敬，有才的人使人喜爱。对喜爱的人容易宠信专任，对尊敬的人容易疏远，所以察选人才者经常被人的才干所蒙蔽而忘记了考察他的品德。往往是有德之人不屑于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但是有才无德之人尤擅于此，这也是备受喜爱的原因之一吧。
自古昔以来，国之乱臣，家之败子，才有余而德不足，以至于颠覆者多矣，岂特智伯哉！故为国为家者，苟能审于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后，又何失人之足患哉！
古往今来，国家的乱臣贼子，家里的败家孩子，都是因为才能有余而德行不足，所以导致灭亡者众多啊，哪能就智伯一个特例！
所以一国之君一家之主，如果能清楚明白如何区分才和德，并知道它们的排序和重要性，又何必错过人才和选错人才这样的大灾难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