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物芯片.其一

连续三天，星夏在凌晗前来探视时，都背对门口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凌晗几度想要靠近，但最终都艰难地说服自己，这种贸然之举只会让那座冰山更加坚实。

星夏还在正常起居，吃饭喝水一样不落，只是不再搭理任何人。彦华被迫暂停了她的检查和训练，但由于她拒绝接受心理辅导，现在终日基本无所事事，只是坐在房间里思考。

“凌晗。”因此，当那天送饭来时，凌晗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他抬起头，正对着那双深邃的蓝眼睛，他才知道这不是幻觉，“你得带我离开这里。”星夏的神情是不容置辩的严肃，眉毛倒竖、双目圆睁。

“星夏，你明明知道……”“知道什么？你没有权限？”星夏从桌前退开两步，不屑地笑笑，“你到底在忌惮什么？你到底清楚我的身份和地位吗？”

“这里不是旧世界，星夏，这里自有这里的一套规则。”凌晗在桌边坐下，轻轻叩着桌面，语气逐渐缓和到了祈求的地步，“求你了，星夏，正常点。”

“不正常的不是我。”星夏摇摇头，“自从星海来过之后，不安感越来越强。你们分明是在把我囚禁在这里，等着星海把我当工具使。”

“星夏——”“你别扯了！直接说你愿不愿意帮我就行了！”星夏突然歇斯底里地对凌晗嘶吼起来，凌晗一惊，连连后退，起身时撞到桌角，打翻了桌上的餐盘，汤水和食物洒得到处都是。

“我还愿意请求你，是因为我信任你，但你和他们一次又一次合起来骗我。”星夏也站了起来，黑着脸一步步向凌晗走近，“凌晗，我提出的要求也并不过分，只是要求你们归还我应有的人身自由。我是讲道理的人 不然，凭我的能力，我本可以把这里夷为平地再离开的。”

“星夏！”猝不及防，星夏被呼喊着她名字的凌晗一把抱住，她本想立刻推开，但凌晗却轻轻拍起她的背，“再坚持坚持，我会让你走的。”星夏惊觉，凌晗正在发抖，声音里满是恐惧，她不禁思忖 自己是否太过强硬了。

“啪！”天花板上的灯突然爆闪两下，喷射出几串电火花后黯淡下去，红色的应急灯随着尖锐的警报声亮起，语音播报都在嘈杂的背景音下显得模糊不清：“A区戒严，实验体逃出。”

“戒严了？！”凌晗连忙退开，疾步走到门前，拉开门板，一阵阵暴雨般急促的脚步声立刻灌入房间，“反应小组都出动了……”

“反应小组？那是什么？”“是驻扎在研究所内，为防止突发情况而设立的一支小队，原本都是都城守备队的队员。”凌晗关上门，拧上电子锁，“现在这种情况是最严重的意外事故之一。”

“广播里刚才说实验体，我是不是也只是你们的一个实验体？”星夏突然死死抓住凌晗的手，“你之前说过的照顾我，关心我，都只是在完成上级完成的任务吗？”

“不……不是这样的。”凌晗的眼神在门口和星夏之间游离不定，“求你了，星夏，再给我些时间，找到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而不是什么——”“滴！”门锁突然自动闪起绿灯，门把手毫无征兆地旋开，一个黝黑的影子撞开门板，闪进房间内。

星夏愣了愣，定了定神，看清了那是一个穿着灰色病号服的人影，和自己先前刚刚复苏时所穿的衣物一样。陌生人苍白而瘦削，远看几乎就是一副骷髅，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触目惊心，但就在抬头看到星夏后，他却以惊人的速度站起身来，以和他的精神状态毫不相称的大步向两人走来。

“你……你想干什么！”凌晗随手抄起桌上的叉子，把星夏挡在了身后，“反应小组很快就到了！”

“我不会伤害任何人，我也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来把我带回去。”陌生人拆下胸前的胸牌，指着上面的名字：“利卡德·安德”，“我只想和幕落·星夏说两句！你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不管用什么手段——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你就是他们说的实验体？”星夏没有直接接过话头，而是冷冷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们都是一样的，幕落·星夏，我们在外面都有需要完成的任务。”利卡德说完，便急匆匆地转身打开门，“我得走了，我还会回来找你的！”利卡德刚冲出门去，立刻被身披重甲的士兵扑倒在地，几支黑漆漆的步枪枪口抵在了脑袋上：“已经重新控制目标！”

“星夏……”凌晗放下餐叉，战战兢兢地回头，发觉星夏似乎在盯着那把叉子出神，“你……你还好吗？”

“没什么，凌晗，你们说希望我做的，我会照做的。”星夏轻轻摇了摇头，回到床上，自顾自地向里躺下，不再说话。

……

“咔——”侍卫打开大厅厚重的红木门，领着菲利克斯走进领主厅。菲利克斯环视四周，微微吃了一惊——大厅和上次已经截然不同，虽然还是同样混乱，但那些成堆的弹药箱和武器已经变成了闪着指示灯和全息投影的机箱，地上密密麻麻的缆线排得人无从下脚。尽管散热风扇一直在嗡嗡作响，但大量机箱同时运行产生的热量还是让房间里闷热不堪。

西林城最好的技术专家和情报专家们，就淹没在这计算机之海中埋头工作着，而大厅唯一没有被这些器械染指的地方，就是领主的高座。清玖见菲利克斯走进，主动起身，踱下高台。

“我们只能根据影像资料进行分析，得出可靠的结论要很长时间。”清玖侧身挤过两排摆着网络中转站的架子，走到菲利克斯面前，“但推论的可信度是很高的，我觉得你纵然作为新终界文明的一份子，也应该不知道其中内幕。”

“是吗？说来听听。”菲利克斯挑了挑眉。“末影号的驾驶舱形态变化，可能是由于其后动力核心结构的改变。”清玖打开手环，眯起眼看着投影图上面的报告书，“这种形态，更加接近主世界常用的稳态高约束M粒子熔炉，而不是龙息涡轮引擎。”

“你是说，这设备是主世界提供的？”“不止是机甲上的设备，还有这里。”清玖将图像放大，镜头聚焦在弹药箱的文字标识上，“这里的机用实弹口径是主世界制式，就连你们的武器也是主世界产品。”

菲利克斯垂下眼，若有所思。“我们摸到了几条线索，看来主世界这边有机构和终界构成了某种合作或者交易关系。”清玖继续说着，“还有一小部分从中央王城流出的加密文件，黑客目前正在尝试解码。”

“中央王城的东西都敢乱动？即便是西林王族，你们胆子也是真大。”菲利克斯撇了撇嘴，算是笑了笑。“我们直接针对的目标不是中央政府，这些资料也是因为王城方面管理的混乱才流出的……采集这些东西，我们不会有事。”

“喀啦啦——”一个通讯兵跨过地上错综复杂的缆线时被不慎绊倒，撞倒了旁边的资料架，资料纸散落一地。“小心点！你冒冒失失的干什么呢！”清玖蹙眉，回头呵斥道。“清……清玖大人，最早挖掘到的加密资料已经解码出来了。”通讯兵慌忙起身，靴跟踏在纸上，又发出窸窸窣窣的噪音，“您让我们要第一时间通知您，但您刚才一直没看消息……”

“是吗？”清玖重新打开投影灯，资料页面立刻弹射出来，最上方赫然是王城科学院的烫花齿轮徽标，下方则是一行小字：“生物技术部，彦华教授。”

“我认识这号人。”清玖盯着彦华的名字凝视良久，“是现任科学院所长，也是科学院在王庭议会的代言人。”

“生物技术部？主世界的主要科研方向不一直都是应用物理和基础物理吗？”菲利克斯问道。“自第二次终界战争之后就变了，终界战争让主世界的政要意识到生物技术的重要性。”

“滴滴滴……”“是我，讲。”清玖接通技术专家的电话，同时快速翻动页面，浏览着资料。“清玖大人，您终于接听了。”技术专家清了清嗓子，“最基本的资料已经发给您了，这里我再给您做一下简单的讲解。”

“这份资料里主要介绍了两种生物芯片，蛋白芯片和核酸芯片。”清玖听着，调出资料中的图片——蛋白芯片的透明外壳内封着液体，其上则是蚀刻铜电路；核酸芯片分为两种，染色成紫色的为计算芯片，绿色的则是存储芯片，“蛋白芯片通过控制蛋白分子的开闭传输信号，而核酸芯片可以检测化学信号，输出分子信号，生物芯片的计算速度普遍高于电子芯片，而且能够高出上百倍。”

“生物芯片的存储条件比较苛刻，但和生物湿件相性很好，如果装载在仿生计算机中，则可以发挥全部算力，并且得到妥善保存。”“这技术水平……已经赶超当年的终界了。”菲利克斯暗自吃惊，“但是就凭主世界先前的那种技术基础……”

“啊……这里还有芯片目前的应用去向。”技术专家将全息图发送过来，是一台通讯特化型夜影号，背后的电子战元件图像自动被解构开来，其中闪着红光的正是生物芯片，“由于芯片的算力高超，因此被用于在电子战中攻击地方的电子系统，以及执行反干扰任务，但因为电子信息战的需求较小，没有大规模实装。”

“很好，继续解码剩下的信息。”清玖一挥手，挂断了通讯，重新转向菲利克斯，“你有什么看法？”

“我不知道……这技术已经远超了当初鼎盛时期的终界。”菲利克斯摇摇头，“但我有预感，即使没什么需求，主世界的政府也不会轻易封存这项技术，一定在别的什么地方还有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