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大狗告完状，其他小伙伴就跑得没了踪影。后来一打听，大家都说害怕一狗拿自己泄愤，莫名把自己打一顿。万成凰也不例外，看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撒腿就跑了回去。

一进家门，她就看见老爸拿着棍子站在门后等着自己。她赶紧躲到一边，问老万：“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上哪儿去了？”老爸厉声问。

“我跟小伙伴捉知了去了。”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当时她手上提着衣服兜，里面全是桃子和李子。大家走得急，谁也没拿走里面的果子。

她如实交代：“桃子和李子。”

老万把兜拿过来看了一下，问她：“你去哪儿弄那么多果子？”

“后坡上摘的。”

接着，她就把如何跟小伙伴上坡打果子的前后经过跟他说了一下。

老万把衣服兜留下，让她站到墙角面壁思过。

她问：“我要思什么？”

“你今天干了什么还不知道吗？”

“我就摘了一点果子，干嘛要思过？”

“时间到点不回家做饭，你竟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听了这话，她就赶紧跑去了厨房。就在她为自己躲过惩罚而庆幸时，一狗却拉着大狗找上门来了。

起初，她听见有人在客厅里说话，却没留意。当大狗在客厅里大声嚷嚷的时候，她才知道那家伙来兴师问罪了。

她把头探出来看了一下，没看见大狗的身影，但他的声音却响彻了整个客厅。

“万成凰抢我的桃子，还让他的好朋友打断我的腿。”

“什么？”老万怒不可遏，“他叫人打断你的腿？”

“不信，你看看。”大狗拉起裤腿。

老万往他腿上一看，感觉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就说：“你的腿不是很好吗？怎么说断了呢？“

大狗一看伎俩被识破，就往地上一坐，接着又是蹬腿又是打滚，还耍赖说要他们赔偿。”

老万看他蹬得挺欢，又说：“我怎么没看见你的腿断了呢？”

他停下来说：“外面看起来没断，但里面断了。”

“那你怎么还蹬得这么欢？”

大狗一下就结巴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老万对他说。

这时一狗开口了：“虽说孩子的爸死了，但你也不能这么欺负小孩。”

“我没欺负他，那是小孩间的误会。”

一狗却不赞成这个说法，他说：“大狗的腿被那家伙打断了，你还说是误会？”

“他不是还能走路、蹬腿吗？”老万问他，“你从哪里看出他的腿断了呢？”

“要是没这回事，他说不出这样的话。”

“那你想怎么着？”

一狗毫不犹豫地说：“赔偿。”

“赔多少？”老万问。

“你看着赔就行。”

老万什么也没想就说：“我没钱，你去找踢他的孩子赔吧。”

一狗不是没想过找那孩子的父母赔钱，但那家人穷得连肥肉都吃不上。听了大狗的一面之词，他马上就拉着他去了那人家里。户主得知他来索要赔偿，直接就拿出半包盐问他要不要。

他气得一脚踢翻好几张凳子，才领着大狗找了过来。他心想：老万种了那么多瓜果，又长年累月帮别人拉货，无论怎么样，他都能拿出点钱来赔偿。

于是，他对老万说：“我去了，但那家伙没钱。再说，是你家孩子唆使他打大狗。这事算起来还是你的责任。”

四狗还活着的时候，他们一家就以横行霸道为名。老万担心他们上门搞事，就问他想怎么样。

“你赔点钱就行。”

“我没钱。”

“你怎么没钱？”一狗非常肯定地说，“村里除你之外，就没有有钱人。”

老万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一狗又催促他：“你快点儿，我还要回家干活呢。”

老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灾难，最后还是打算掏点钱出来消灾。他去房间拿了点钱出来，递给大狗说：“大叔没什么能耐，只能给你一点小钱买糖吃。”

一狗虽然对赔偿金很不满意，但还是拉着大狗走了。

他们一走，老万就去厨房找万成凰。还没开口，小家伙就主动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完了，她又说那是大狗胡说八道，自己根本没叫人打他，也没抢他的桃子，而是他恶狗先咬人。

尽管最后她没被老万惩罚，但还是被狠狠训了一顿。她扁着嘴跑回客厅，坐在桌前对猩猩桃和猪桃说了一堆委屈的话。

老万做好菜走进来，看见她拿着那两只奇怪的桃子在自言自语，就问她：“你在叽咕什么？”

“我在跟桃子说话。”

“桃子怎能听懂人话？”老万摸着她的额头，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你才发烧呢？”她瞥了老万一眼，就拿着桃子去了猪圈。

开饭的时候，老万叫了她几声，没听见回应，又叫万成凤去外面找人。

万成凤在附近转了一圈没找着人，就回家吃饭了。饭后，老万拿着猪食去猪圈。他刚拉开通往猪圈的木门，就听见万成凰在里面嘀咕不断，

“猪猪，我给你找了个小伙伴，你快看看它长得像不像你？”

小肥猪噜噜叫了几声。

她又继续说：“我打算拿这只猩猩跟你配对，你同意吗？”

安静了一会，她说：“这是我特意从桃子堆里给你挑选出来的对象，我感觉你们天生就是一对。世间再也没有比它更适合你了，你要是不嫌弃，我现在就帮你们完成配对仪式。”

听到这里，老万“突”的一下推门进去，对她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万成凰把手上两只怪桃出示给他看，“这两个家伙天生就是一对，不但同时长在一棵树上，还同时被我们摘下来了。”

“你脑子胡涂了？”老万气呼呼地把桃子抢过来，一把往猪槽里扔了过去。

万成凰一下傻了眼，张嘴就大哭起来。老万还没开始训斥，她就抹着眼睛冲了出去。

她气急败坏地跑回客厅，一看没人，就提着那兜李子冲出了大门。她一边哭着，一边诅咒大狗，说如果不是他找上门来告状，她爸就不会这么凶自己。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向马路上跑去。跑出村头，她突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把手上的衣兜打开一看，见里面全是果子。她突然又想起高成龙，于是提起衣兜就往镇上跑去。

因为担心老爸从后面追来，她加大腿力使劲地跑着。跑了一段路，她感觉有点累，就放慢脚步走了一会。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看见一辆小三轮从前面开过来，就上前拦住车主，让他带自己去镇上。但车主那时正赶着去万家屯报丧，没时间搭理她。

走到书生井的时候，她原本想坐下来歇一会，但又害怕老爸赶上来把自己捉回去，于是喝了几口水又往前跑起来。没跑多远，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拖拉机的声音。

她心一惊，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辆装满货物的拖拉机向她驶来。

“完蛋了，老爸来了。”她吓得撒腿就跑。

跑了一会，她就喘得不行。正当她准备接受老爸的教训时，拖拉机突然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车主问：“万成凰，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她抬头一看是村尾大爷，就拍着胸口说：“大爷，你吓死我了唷。我还以为是我爸追上来了呢。”

“你爸干嘛要追你？”大爷问，“你这是去哪里？”

“我去医院，”她眼巴巴地看着他，问，“你能带我一程吗？”

大爷没回答，继续问：“你去医院干嘛？”

“我去看我姐夫。”

“你姐夫是谁？”

她本来想告诉大爷她姐夫叫高成龙，但一想到他们没见过面，只好说：“我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先带我过去再说吧。”

大爷原本不走镇上那条路，但看见她一脸急切的样子，没说什么就让她上了车。

上车后，大爷问她：“你是不是跟老爸赌气了？”

“没有，”她撒谎说，“我只是想去医院看看我姐夫。”

大爷一脸诧异，问她：“你姐姐什么时候给你找姐夫了？”

她毫不隐讳地说：“我姐在学校给我找的姐夫。”

“你姐谈恋爱了？”

她重重点了一下头，说：“是呀。”

“你爸知道吗？”

“知道呀。”

“他没反对你姐在学校谈恋爱？”

“没有。”

大爷叹着气说：“世道变了，现在的学生都敢在学校谈恋爱了。”

万成凰问他：“你上学没谈过恋爱吗？”

大爷没上过几天学，当然没在学校谈过恋爱。所以他说：“甭说大爷没上过几天学，就算上了中学，也不敢像你姐姐那样明目张胆地在学校谈恋爱。”

“那你真是太落后了。”

大爷嘿嘿一笑，就把拖拉机开了出去。路上经过一个卖冷饮的小店，她问大爷爷有没有钱。

“有啊。”大爷答。

“你能不能给我买一只小雪糕。”

“哪儿有雪糕？”

她指着路边一家卖冷饮的店铺，对他说：“那里面什么都有，你进去掏钱买就行。”

“你怎么知道那里面有雪糕？”

“我每次坐爸爸的车回来，都让他进去给我买一只大大的雪糕。”

接着她又开心地说：“你不是我爸爸，所以我不要求你买大雪糕。你只要给我买只小的就行，我不会嫌弃的。”

大爷看她挺会说话，就答应了。他把车停在路边，进去就给她买了一只最大的雪糕。

她接过雪糕开心得不行，对大爷连声说了好几声谢谢，然后又问他：“我叫你买小的，你为什么给我最大的呢？”

“一只雪糕花不了多少钱，”大爷笑着说，“你大爷我花得起这个钱。”

“谢谢大爷。”

她拿着雪糕咬了一口，禁不住称赞：“真好吃。”

然后她把雪糕放到大爷嘴边，说：“大爷，要不你也吃一口吧？”

“我不吃。”大爷把脸扭到一边，“你自己吃吧。”

她呵呵一笑，就一个人吃了起来。没过多久，大爷就把拖拉机停在了医院门口。

“小家伙，到医院了。你快下车吧。”

“这么快就到了？”她看着手上还没吃完的雪糕，说，“我还没吃完雪糕呢，怎么就到了呢？”

接着她又说：“要不你再拉我到外面转一圈再回来？”

“为什么？”大爷问，“早点到达目的地不好吗？”

“我的雪糕还没吃完呢。”

“你下去再吃。”

“不行，”她说，“我不想姐夫看见我吃雪糕。”

“为何？”

“他看见我吃雪糕，一定会批评我。”

“批评你干什么？”

“说我乱吃东西。”

其实，这都是她胡乱猜测。高成龙可没心思管她吃东西，也没说过不让她吃冷饮。

大爷急着送货，没时间再带她到外面转悠，就让她下车吃完再进去。

她很不情愿地走下去，然后朝他挥手说：“谢谢大爷。”

“行，你吃完雪糕就赶紧进去吧。”

大爷刚掉头要走，她又上前拽住他的衣角，叮嘱道：“你回去以后，千万别告诉我爸你看见我了。”

“为什么呀？”大爷问，“你爸找不到你怎么办？”

“放心吧，他不会找我的。”

“万一他找你呢？”

“没事，到时候我自己再跟他说。”她拉住大爷的手，再次强调，“你只要别告诉他看见我就行，其他事情我知道怎么办。”

“好吧。“

大爷答应一声，就把车开出了医院。直到大爷的身影消失在医院门口，她才步入收费大厅，然后找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吃完雪糕后，她正准备起身前往病房探望高成龙，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她眼前晃了过去。

“谁呢？”她脑子突然跳出一个念头，“我怎么感觉那背影很眼熟呢？”

这么想着，她就跟在那人身后向前面走了过去。刚走到收费大厅通往楼上的台阶，那身影突然不见了。

“人呢？”她正疑惑，那人突然从后面拍她一下，大声问，“万成凰，你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