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美食街,零星的就是几家小店,最里边的这家,四四方方的全敞,连个门都没有。烧火就在路边,明明已是中午,店面依然透着一股黑,这种黑是锅的黑,饸饹床子的黑,端坐正中老板娘干瘦的黑,黑色弥漫,孤零零吊的灯泡透着黯淡昏黄的光,右手边是口大锅,滚烫的面汤一直在那沸腾着,左边放着几个大盆,油辣、姜沫油、切细的蒜苗、醋和盐,老板娘起身,翩然如燕坐在饸饹床子上,往下一坐,连接锅的哪一方施施然出来了饸饹,她用筷子轻轻一挑,将面放进有豆芽打底的碗里,用一个大勺子随意的将那调料放进碗中,再用勺子浇上半勺面汤,砰!直接放在离她最近的手边:“好嘞!”然后等你自行端走,再不言语。
碗有我的两个头大,将筷子放进她的面汤大锅里,搅和两下,心虚的看了一眼(在四川这种行为很容易遭苍蝇馆子的老板鄙视)她竟看也不看,继续做着她的面。
油辣椒飘着切细的小小蒜苗,混合了一种蒜香和醋香扑面而来,我能感觉唇齿间翻涌的口水,迫不及待的一挑面,面入口筋道,耐嚼,浅浅的调料味外,有着一股浓浓的麦香。面可分为汤面和干拌,调料相同,与油泼辣子混合,麦黄色的面中点缀着艳红,夹杂着青绿,让人食欲大开。
这家店是县城仅有的三家饸饹面店之一,据听说过了十一,这美食街就要拆迁开发房地产。一碗饸饹下肚,再来一碗干拌,才能细细品味面中缠绵的麦香和陕西特有的香醋。
老板娘给自己也做了一碗饸饹,从我身边的筷子盒中取出一双,在桌上啪啪敲了一下,有点恶狠狠,估计当初洗筷子还是让她耿耿于怀,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我用方言和她套近乎:“这面真好吃,又有两年没吃到了。”
对于我这种肯定,她算是缓和了神色:“只要回咱县上的娃,都会来我这里吃一碗面,不吃咱这面,咋能算回来呢。”
“您说的对!我每次回来第一件事,肯定是吃饸饹,做梦都想着呢。”
老板娘算是交上了心:“卖了17年的饸饹了,早饭吃、中饭吃,晚饭吃,从来没有吃厌过,本来想换个地方卖面呢,娃在西安生娃咧,不卖了。”
手中筷子还是不由自主停顿了一下,下次吃面,不知又能找到哪家。后来的五天,每天总有一顿是在这“黑”店度过,直到离开陕西。
再依恋的唇齿之亲,抵不住天长地久的都市繁华,不断前行奔走的人们,终究选择在城市定居,他乡似故乡,故乡成远方,单纯麦香的饸饹,不过是过去的祭品,我们只在远行中缅怀记忆,然后将热爱丢尽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