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六月来得异常热烈。
云瑚看着黑板旁高高悬挂的倒计时,总会觉得眼皮直跳。她跟南星提起时,后者简直要吐血:“你才眼皮跳,我都心惊肉跳了!”
说不紧张都是骗人的。
在这种紧张之下,居然还有人在偷偷地交换毕业留言。云瑚知道得有点晚了,这地下活动从五月份开始,只是她比较惨,没人请她写,自然也不知道。
该怪老王,某天下课在办公室闲不住往教室跑,结果就碰上几个女生在一起翻看同学录。他一阵气闷,直想指着她们的脑门大声地责骂败坏士气,然而这高考在即又不能影响学生情绪,只好拼命憋出一张笑脸:“毕业留言怎么能少了我呢?来来来,我给你写一段!”说着,也不顾她们的目瞪口呆,直接抢过来,“话有点多,要写久一点,9号毕业典礼前给你。专心考试吧,老师不会忘的!”
言毕,他笑眯眯地扫视全班,而后带着战利品飘飘然离开,留下大气不敢出一声的众人小眼神交流。
南星:我去!我居然不知道!
云瑚:我这人际关系真不简单。
当然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在班上造成很大影响,至少对云瑚南星来说是这样的。
高一高二是3号那天中午放假的。
云瑚在走廊上看着他们三三两两的校服身影在校道上晃悠,心里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想起自己高二那会放高考假时,心里计划的都是吃喝玩乐还有大概应对下假期作业。这些那会高考于她是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她也不曾设想过自己的高三生活。
她甚至有点羡慕留校备考的师兄师姐们,因为等待他们的即将是解放与自由。
如今等她到了这个路口,再以旁人的身份回看当初,只觉得真的是白驹过隙,岁月如梭。再回想高三以来接连发生的事情,更是庆幸自己的坚持。
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走了这么远。
整理考场那天早上,天空澄净如洗,万里无云。
云瑚和南星负责擦窗,班上男生基本都当苦力搬桌椅去了,教室卫生打扫交给了女生。
云瑚还是有点欣慰的,至少不是拆洗风扇这么高难度的活。
女孩子聚集的地方就少不了八卦,而劳动和闲聊又最配,即使是面临高考。
女孩子们一边干活,一边分享最近看到的八卦,无论是杂志上还是现实中的,笑声不断,一派和谐。
除了在走廊安静擦窗的两朵蘑菇。
南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心不在焉。云瑚不时看她一眼,防止她擦窗擦到墙上去。
果然,大约过了一刻钟,南星忍不住开口了:“云瑚你慌不?我现在特别害怕自己会犯一些低级错误,比如忘记填涂答题卡啊,主观题答错位置啊,真是愁死我了!我不知道她们心都怎么长的,都这时候了还能聊八卦!”
云瑚透过玻璃看着那些笑脸,或明媚,或勉强,都带着些许稚气。她再看着自己的脸,认真地审视其中的变化,从眼角到下巴,从刘海到发梢,忽然觉得一阵陌生。同样的稚气未褪,但眉眼里已有了隐隐的麻木和疲惫。
南星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倒影发呆,完全没搭理自己,立即气呼呼用手肘捅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自恋的人呢?被自己的美貌惊呆啦?”
云瑚恍如梦醒,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喃喃自语:“还好快结束了.......”
高考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云瑚以前没有严肃地思考过其中的是非,只觉得想得通透或钻了牛角尖,最后都无法已一己之力与体制抗衡。况且,这个体制的确是目前相对公平和合理的,至少在更好的解决方案被提出之前。
一场国考,一座独木桥,这样的千军万马,这样的轰轰烈烈。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都会被卷进汹涌的浪潮之中,等待最后的厮杀将人们送上不同的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