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局退休的老周,在实验小学校门口支了个修钢笔摊子。蓝布招牌被晒得泛白,玻璃柜里躺着百来支残笔,工具磨得比手术刀还亮。这年头用钢笔的孩子少了,老周每日就坐着擦笔尖,棉签堆得像小雪丘。
立夏那天,摊前来了个穿西装的中年人,胸口袋别着三支金笔:“师傅,能修钢笔吗?我跑遍全城就找到您这儿。”他递来的派克笔尖裂成两瓣,笔杆还刻着“1985年教学能手”。
老周捻起放大镜:“这笔摔得狠,要换尖。”中年人苦笑:“能不换吗?这是我老师的遗物。”他压低声音,“我是拍卖行的,这笔是名人遗物...”
玻璃柜突然震响——老周竟摔了镊子:“冯老师的笔?你是他那个跳级生王小川!”中年人怔住时,老周已掏出个铁盒,盒里绒布上整整齐齐排着十多个旧笔尖。
最旧的那个刻着同样年份。老周的手突然不抖了:“当年冯老师用这支笔批改你的神童日记,你赌气摔裂笔尖跑出国。他临终前每周都来问我——小孩儿回国没?”
小川跌坐在马扎上。春风卷起蓝布招牌,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钢笔字迹,全是冯老师代笔的儿童日记:“今日小川解开微积分”“小川说月亮是碎的糖块”...
老周点燃酒精灯,熔金补裂的烟丝缭绕中,突然说:“你老师总说,天才如金笔尖,易折更需修。”小川看见老人从自己西装取下支万宝龙,利落地拆下金尖换到旧笔上。
补好的笔递来时,小川发现笔尖内侧镶着星芒状金粉,裂痕被补成银杏叶脉络。老周指指招牌背面最新一行字:“今修冯老师遗笔,完璧归赵。”
校门口突然涌出戴红领巾的孩子,小川握着笔走向教师办公室。蓝布招牌在风里翻飞,露出新墨迹:“王小川返校代课第一日”。
黄昏时,修笔摊多了块新招牌——钢笔诊所。孩子们举着各式残笔排队,最前头的小姑娘举着折断的卡通笔:“周爷爷,能修出星星裂纹吗?”
老周笑着点燃酒精灯,火苗舔过金尖时,映亮玻璃柜里新供着的派克笔,笔杆旁压着张纸条:“三尺讲台千秋笔,一生只修少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