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锦绣重圆,针脚藏情

苏州城的秋阳带着恰到好处的暖,像沈落雁新调的藕荷色丝线。锦绣阁后院的葡萄架上,最后几串青紫色的果实垂在架下,被阳光晒得透亮,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甜香。沈落雁坐在竹椅上,指尖捏着枚银针,正给那幅《寒江独钓图》收针。

苏慕言就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手里捧着本《苏州府志》,目光却时不时飘到她脸上。他回来已有三日,京中的事暂交赵将军打理,父亲虽已出狱,却还需静养,特意放了他半年假,让他在苏州陪着落雁。

“你再看,这鱼线就要绣歪了。”沈落雁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银针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将最后一缕银灰色丝线藏进针脚里。

苏慕言合上书,笑着凑过去:“我是在看,我们落雁的手艺又精进了。这老翁的眼神,倒比真的还像在盼着鱼上钩。”

沈落雁脸颊微红,将绣绷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看这鱼竿上的丝线,我用了姑婆那残片里的金线,虽不如古线坚韧,却也有几分意思。”

苏慕言轻轻抚摸着绣面,金线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极了记忆里乱葬岗上那抹决绝的红。“青砚已经到苏州了,就在隔壁客栈住着,他说想跟着李捕头学些本事,以后留在苏州。”

“那太好了。”沈落雁眼睛一亮,“青砚是个可靠的人,让他来锦绣阁帮忙吧,正好前堂缺个管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苏慕言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因为常年刺绣,带着薄薄的茧,却温软得像团棉花,“还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沈落雁见他神色认真,心里微微一动:“什么事?”

“圣上听说了《寒江独钓图》的事,又查了沈清绝的卷宗,说要追封她为‘妙绣夫人’,还说要把那幅寿屏送到苏州来,放在锦绣阁展出三个月,让百姓们都瞧瞧咱们苏州的苏绣风骨。”苏慕言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下个月月初,知府大人会亲自送来。”

沈落雁愣住了,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姑婆一生坎坷,死后终于能得此殊荣,若她泉下有知,定会欣慰。“这……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苏慕言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还有,父亲说,等过些日子,他身子好些了,就来苏州提亲。”

“提亲?”沈落雁的脸瞬间红透,连忙抽回手,假装整理绣线,“谁……谁要你提亲了。”

“自然是我要娶你啊。”苏慕言握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沈落雁,从在听雨楼错认你的那天起,我就想,这姑娘若是能嫁给我,该多好。”

沈落雁的心跳得像擂鼓,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觉得阳光落在脸上,烫得厉害。葡萄架下的风带着甜香吹过,撩起她鬓角的碎发,也吹乱了两人的呼吸。

“我娘说,嫁人前得问清楚,你会不会嫌弃我整日绣这些针头线脑的东西。”她小声嘟囔着,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傻丫头。”苏慕言低笑出声,将她揽进怀里,“我求之不得。以后我读书,你刺绣,我替你研墨,你给我缝衣,这样的日子,才是神仙过的。”

沈落雁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的。她想起初见时那场雨,想起松风馆的争执,想起剑池的惊险,原来所有的兜兜转转,都是为了此刻的圆满。

三日后,青砚果然来锦绣阁上工了。他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却精神得很,跟着伙计们熟悉前堂的活计,算账记账都透着股机灵劲儿。晚晴见了他,总是红着脸躲着走,被沈落雁打趣了几次,更是羞得不行。

这日午后,李捕头带着个老妇人走进锦绣阁。那老妇人穿着件深蓝色的布衫,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左手果然缺了根小指,见到沈落雁,浑浊的眼睛里忽然泛起了光。

“你是……落雁?”老妇人的声音带着些颤抖。

沈落雁心里猛地一震,看着那张与母亲有几分相似的脸,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姑婆?您……您还活着?”

原来沈清绝当年并未死在乱葬岗,只是被张丞相的人打断了腿,侥幸被个货郎救了,一直隐居在城郊的破庙里,去年冬天才敢出来,得知张丞相倒台,才让李捕头带她来见沈落雁。

“好孩子,好孩子……”沈清绝拉着她的手,老泪纵横,“我就知道,沈家的女儿,错不了。”

苏慕言站在一旁,看着母女相认的场景,心里也暖融融的。他让伙计收拾了后院的厢房,将姑婆接来住下,每日有落雁陪着说话,老人的气色渐渐好了起来。

姑婆常坐在葡萄架下,看着落雁和慕言一起刺绣读书,时不时给他们讲些当年的事。她说当年理宗皇后如何爱惜人才,说她如何在寿屏里藏下血书,说她如何从京城一路乞讨回苏州,只为守护沈家的血脉。

“那幅《寒江独钓图》,其实是我照着你太爷爷的画绣的。”姑婆指着墙上的绣品,“你太爷爷也是个痴人,画了一辈子寒江,说那江里藏着天下的清浊。”

沈落雁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与苏慕言的缘分,早在百年前就被祖辈的笔墨针线系在了一起。

转眼到了十月初一,知府大人亲自带着一队兵丁,将那幅沈清绝的寿屏护送到了锦绣阁。百姓们听说了这事,都挤在锦绣阁门口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寿屏被挂在前堂最显眼的位置,松鹤延年的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引得众人啧啧称奇。沈落雁穿着身新做的湖蓝色衣裙,站在寿屏旁,给百姓们讲解“盘金错彩”的针法,苏慕言就站在她身边,时不时替她补充几句,两人相视一笑时,眼里的温柔能淌出水来。

李捕头和青砚在前堂维持秩序,晚晴端着茶水给知府大人奉上,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姑婆坐在后堂的窗边,看着外面热闹的场景,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手里捏着个新绣的栀子香囊,上面的“沈”字绣得端正又鲜活。

暮色降临时,人群渐渐散去。锦绣阁里点起了灯笼,暖黄的光透过窗棂洒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碎金。沈落雁和苏慕言并肩站在前堂,看着那幅寿屏,月光从门外照进来,落在寿屏角落的“沈清绝恭绣”上,仿佛有个温婉的身影在光影里微笑。

“下个月初三是个好日子,李捕头说宜嫁娶。”苏慕言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紧张。

沈落雁转过身,撞进他温柔的目光里,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好啊。”

苏慕言一把将她拥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葡萄架下的风穿过回廊,带来最后一丝果香,也带来了岁月静好的味道。

针脚藏情,锦绣重圆。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都化作了此刻的安稳。沈落雁知道,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有这门传承千年的手艺,有这满院的烟火气,她就什么都不怕。

苏慕言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落下一片温柔的月光。

“落雁,往后余生,请多指教。”

“嗯。”

灯笼的光晕在两人身上晃动,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缠缠绕绕,像绣绷上那缕剪不断的丝线,一头系着过往,一头牵着将来,在苏州城的夜色里,绣出了最圆满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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