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秋天的傍晚。
下班回家,饭还没吃好,就接到姑夫的电话,说三姑中午来看奶奶,到现在还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让我去奶奶那边看看,三姑走了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有点慌,三姑几乎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因为她惦记自己地里的活,惦记给姑夫做饭,很少有到天黑不回家的时候。
“有可能奶奶有什么事让三姑做,耽搁了。”我一边跟妻子说着,一边放下碗筷去了奶奶家。
奶奶自己在家,说三姑早就走了。
我的心更慌了,却不敢露声色,只是一遍遍拨三姑的电话,一直提示关机。
给姑夫打去电话汇报了一下,然后安慰他说,三姑可能去谁家串门了,可能去地里了,可能……
姑夫说,他都找过了。
要不,报警?我试探地问了一句。
没人会管的,我再找找吧。姑夫挂了电话。
我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心神有点恍惚。想出去找,却又不知道去哪里找,想打电话,却又不知道打给谁。我知道,姑夫能想到的地方一定比我多,三姑可能去的地方,他应该都问过了。
但总不能什么也不做,我穿上外套,骑着摩托车出了门。
顺着三姑回家的路线一路问,有人摇头说不知情,有人说看见三姑中午就从这过去了,当我骑车走到镇子中心的大路口时,发现那儿有起车祸现场。
确切地说,是没有打扫彻底的现场。有疑似电动车的残骸散落在路口,一个被摔歪的头盔远远地滚在街角,路中央有零星黄土,有一摊没有打扫干净的脏污,那应该是被黄土清理过的血迹……
我把摩托车停在路边,身上一阵阵发冷,腿发软,嗓子发紧。来往的车灯映照下,那些痕迹忽隐忽现,我想过去仔细查看一下,却发现自己迈不开腿。
手机铃声响了好久我才听到,我用颤抖的手摸出手机,是姑夫。
我找到你三姑了,在医院,她出车祸了。姑夫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让我认定,那滩被清除过的血迹,一定不是三姑的。
镇医院的监护室里,我见到了三姑。她脸上没有血污,却双目紧闭,没有任何意识。姑夫说,脑ct显示有脑损伤和淤血,三姑虽然戴了头盔,但被撞击的时候头盔飞了出去,脑部有明显创伤。
姑夫指着三姑血肉模糊肿胀不堪的左腿,说,外伤最严重的地方在这里,昏迷的原因之一就是左腿伤到了动脉,失血过多。
医生说三姑的手机摔了个稀巴烂,找不到家属,所以治疗没跟上,而且镇医院设备和医疗技术都不行,要求转院。
我努力用指甲盖掐着手心,控制着不让自己发抖。在镇静的姑夫面前,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