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90后女性,是个基层医院的临床医生,由于个子长的娇小,所以经常被患者误以为是护士小姐姐。所以我们这里很多患者和家属都不叫我医生,而是叫我小妹。
三年前,由于政策需要,每个卫生院都要求有一个精防医生来负责每个镇的严重精神病患者的管理工作,所以要送一个医生去进修精神科。当时我们医院的医生都不愿意去,毕竟是跟精神病患者打交道的,又不是什么香饽饽。
后来抽签决定,刚好我抽中了,愿不愿意都得去了。抽中那一刻,心里特别抵触,当时都快哭出来了,同事们都安慰说没事的,去了很快习惯的。
其实,我并不是那么怕接触精神病患者,就是想着自己孩子那么小,一岁还不到,我要去外地进修几个月,心里万般不舍。
生活就是这样,并不会事事如意,工作也如此。进修生活还是如期而至,原来精神科也并不是那么可怕,还很有趣呢。
原来精神科是一个充满爱心的领域,必须是有爱心的人才能从事这份工作的。刚刚去到我进修的那个精神病专科医院那几天,真的打心底里敬佩那里的医务人员,责任心和爱心都体现得淋漓尽致,还有一颗有趣的灵魂。
跟精神病患者交流是门技术活,你得跟上他的思维逻辑才能跟患者共情,这得需要一个有趣的灵魂配合患者,才能博得患者的信任才能打开他们的内心世界。所以,我们每天查房都很有意思,一群真傻的人跟一群装傻的人在聊天。
还有我们的护士小姐姐也是很有爱的,每天做完自己手头的医疗工作,还要轮流抽时间带患者唱歌跳舞,搞一些活动、游戏之类的,毕竟这么大一群人固定活动在这个空间里很枯燥的,又没有电子产品娱乐。所以,需要我们医护人员跟患者互动。
其实精神科的医务人员比幼师还要有耐心和爱心。每个护士都练就了一身本领,由于精神病患者住院并不是三五天的,一般都三个月以上的,还有的长期住在医院里的。所以护士们需要定期帮患者修理指甲,帮他们刮胡子、剪头发,这些都是我们多才多艺的护士们做。
在精神病专科医院里长期住着很多三无人员,就是那些没有身份,找不到家属和家庭的人,这些人一般都是智力或躯体残缺的流浪汉,由政府部门送到医院救治的。这些人把医院当家、把医务人员当家人的,很依赖医务人员,也很听医务人员的话。
记得有一次一个叫阿九的病人在医生办公室的窗台趴着,我的带教老师看见了让他进来,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苹果洗干净给他,阿九就拿着苹果看着我老师傻笑。我带教老师就做了一个用手送东西到嘴巴咬的动作,然后阿九就慢慢地把苹果放到嘴巴大口大口地吃了。原来阿九是聋哑智障人员。
进修生活是很愉快的,对精神病患者有了新的认识的人,对这个领域也有了新的认知,六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也顺利拿到转岗培训合格证书,回到自己医院注册成为一名有精神科处方的精防医生。
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就没那么轻松了,在基层工作一般都是身兼数职的,我并不是专职做精神病患者管理工作,我还是临床一线的医生,我需要参加临床值班,还要参加24小时的救护车班。
所以,我的主要职责并不是做精防医生,精防医生只是我需要兼顾的一部分工作。偶尔下乡做精神病患者的随访、体检工作,或者打电话随访,了解一下患者一般状况和服药状况,叮嘱患者要按时吃药,病情有变化可以咨询我或到专科医院就诊。
而作为精防医生的我负责的这些患者都相对平稳的,都是一些出院在家服药治疗的患者或智力残缺人员。不过这项工作也受到很多因素影响的,很难开展的。
大部分患者都是青少年发病的,出院后病情稳定,家属很避讳我们上门随访,甚至电话号码都频繁地换,家属怕别人知道孩子的病影响到以后的生活和婚姻。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们又怕家属逃避态度导致患者病情有变化。
还有一部分是智力发育迟缓的患者,这种患者一般不服药,需要监护人看管或关锁的,每次我们下乡做随访,家属一般都拒访,觉得没必要。
平时下乡帮精神病患者做随访和体检工作,一些患者家属会跟我们聊很多关于患者的事,很多时候都觉得很痛心和无奈。还会有一些家属聊着聊着就哭起来的,好端端的孩子就摊上这种病,真的很凄惨,对家庭的打击是致命的。
大部分精神病患者的家庭情况都不容乐观的,我们还会定期给他们发免费药,减少患者的负担,有了免费发药病人的服药率就会提高。
看着那些被精神病患者拖垮的家庭,我们医务人员和社区人员都尽可能提供帮助,指引他们办特殊门诊报销、申请补助资金等等。
每次和同事们下乡工作,我们都会有感而发的。记得有次下乡有一个患者是小伙子,家属说发病前一直在学校是优秀生的,后来就变成这样了。事后我们一个同事说,以后不要求孩子有多优秀了,尽量不给压力孩子,健康就好。
平时我们还需要经常打电话了解患者的一般情况,问他们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叮嘱他们要按时服药,让他们相信科学治疗,增加他们的康复信心。
精神病的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很多患者就是没法坚持服药,然后病情再复发的。所以,我们精防医生随访工作主要也是了解患者服药情况。
精神病患者是社会的一个弱势群体,需要更多的关爱,并不是歧视。而我们作为医生就是尽可能地为这些人群提供身体和心理上的帮助,让这类人尽快康复回到社会。
愿社会上的精神病患者都能被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