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可教也

铸剑山庄不铸剑,而铸西凉刀。西凉刀刃极薄,刀身掌宽,刀背三厘,初见如匪刀,可断马首,又叫断马刀。

铸剑山庄铸刀不卖江湖人,乃专做西凉王府生意,替西凉六军铸刀。初代铸剑山庄主人取酒泉之水铸刀,刀身极锐,可纵横沙场斩千人触万铁而刃不坏。

因铸剑山庄依附西凉王府,所以燕清的要求提的很自然。如矿石主通常都会私藏矿石中的极品,铸剑山庄诺大的产业,若说没有精铁作为镇庄之宝,燕清不信,蹁跹也不信。蹁跹察言观色,萨先生绝非易于之人。匍一落座,燕清说明来意,萨先生皱眉思量,似很为难。

蹁跹蹙眉,心道:燕清份量不够,若是燕贺山亲来,只怕萨先生早已双手奉上私藏的精铁矿石。

燕清指尖敲着膝盖,神气自若,道:“实不相瞒,西凉六军急需精铁矿石铸造新式火枪,提高射程和精度。萨先生应该听闻咱西凉六军火骑兵出战匈奴骑兵的事了吧。蹁跹姑娘单骑单枪,杀死匈奴汗王,又转战千里突破匈奴骑兵围杀,证明蹁跹姑娘设计铸造的火枪威力巨大。

千泷军团长余雍和与咱商议,由陛下遣来的御用火枪博士蹁跹姑娘负责铸造新式火枪,已限定期限。若咱和蹁跹姑娘在期限内未完成任务,那不止咱和蹁跹姑娘交不了差,余雍和那里知道铁矿石出的问题,咱无可用精铁铸造,只好知会余雍和另请高明。”

西凉王府征用铸剑山庄铸剑炉,萨先生早已猜测与称雄匈奴的火枪有关,听闻燕清所说,当真与西凉六军铸造新式火枪有关。蹁跹姑娘背铁箱单骑闯匈奴草原射杀匈奴汗王的事早已传开,更有人亲眼目睹数千匈奴骑兵围杀单枪匹马背铁箱的蹁跹姑娘。燕清倒好敷衍,余雍和武将出身,杀人不眨眼。若是知道蹁跹铸枪不成,问题出在铁上。在铸剑山庄,余雍和自然恼恨自己不把精铁献上,耽误铸造新式火枪的期限。

违背军令,当斩!

“这个?”萨先生忽的扯断一根灰色胡须,毫无知觉,略一思量,起身拱手道:“既然是军令,那萨某自然鼎力相助。区区精铁,咱铸剑山庄自然双手奉上。只是山庄铸剑日久,唯今只有一块昆吾之铁可献,不知道二位…”

燕清扭头朝蹁跹眨左眼,蹁跹心领神会,起身拱手道:“那就谢过萨先生,为西凉六军铸造新式火枪,攻破匈奴,必向余雍和大将言说你的功劳。”

“那这就奉上昆吾之铁,免得延误军期。”萨先生倒比主事人更心急了。燕清心里哈哈大笑,又憋着,见识萨先生府中的昆吾之铁,漆黑如墨,坚硬如铁,与蹁跹对头眼色,拱手致谢,笑纳了。

萨先生进一步道:“小人可否见识一下铸造新式火枪的手段?呃,小人自从听闻火枪威力,就有些心痒难耐,考虑替西凉六军铸造火枪,小人绝不敢私用或怎样,所造火枪一律奉上西凉王府。”

燕清等蹁跹的意思,蹁跹白得昆吾之铁铸狙击枪,自然答应萨先生的恳求,点头同意。


狙击枪零件模具早已做好,只等昆吾之铁化为铁水,沿着流道注入模具中,冷却成半成品,再进行抛光钻孔,组合成型。

萨先生精通铸刀,又对燕地最新出现的火枪感兴趣,爱屋及乌的,对铸火枪大感兴趣,看着昆吾之铁化为铁水,随着流道注入模具,知道那一个个模具中的铁冷却之后,按照一定顺序组装成型,新式火枪便告成功。

火红的火光照应着三人,萨先生的欢喜比蹁跹和燕清的欢喜更甚,一来铸枪成功,二来见识新式火枪,来日细细钻研,未必不能亲自铸造出来。

燕清大为欢喜,终于迎来新的狙击枪。蹁跹待铁水冷却,投入事先准备好的水桶中,火热的铁刚入水便滋滋作响,沉入水地,冒出大量的水泡。

蹁跹捞出狙击枪零件,戴自制手套,用简易抛光器来回抛光打磨,直至粗劣的银色零件绽放光芒,又在枪管中塞入黄沙铁粒,堵住两端,来回摇晃,累了就换燕清。燕清觉得好玩,耍了半个时辰,蹁跹才接过,漏掉黄沙铁粒,用水清洗,对着太阳观察枪管内壁是否光滑。

枪管,枪托,扳机,弹夹,枪身已组装完毕,接下来就是组成完整的狙击枪。

刷刷刷!

蹁跹动作快到惊瞎燕清和萨先生的眼,瞬息间蹁跹手中已握有一把闪烁银光的狙击枪,子弹上膛,对准千步之外的桑树,扣动扳机,子弹打着旋,带着风的呼啸如银光击穿桑树,枪声混杂着桑树断裂的剥裂声、坠落声落在所有人耳中。燕清很自豪,蹁跹很满意,萨先生很震惊。

蹁跹拆枪,用枪油细细擦拭零件,一遍遍的,温柔的如同对待婴儿,又迅速组装成完整的狙击枪,干脆利落地单膝下跪,瞄准远方目标,姿势别提多标准了。

“蹁跹姑娘,模具可以留下吧?”萨先生激动地问。

蹁跹未开口,因为有人来了,很威风,很咄咄逼人。

“不行!”余雍和大声反对,命令配合他的豪气,很有威势,又不可违抗。

萨先生脸现惋惜之色,立马赔着笑,恭迎余雍和。

派去西凉王府取火枪的火狼军团长姚琛回复说燕清和蹁跹正在铸剑山庄,余雍和马不停蹄赶来,正巧碰上那威力绝伦的一枪击断腰般粗的桑树,而且是在千步之外。蹁跹单枪匹马击杀匈奴汗王,看来所言非虚。狙击枪的制作图纸、工艺和材料全部都要掌握在西凉六军手中,陛下亲至也是免谈。

“火枪征用,铸剑山庄征用。”余雍和土匪似的随便一指,所有物品全部征用了。其身后的军卒迅速抢占,夺走蹁跹手中的狙击枪。

蹁跹:嗯?刚拿到狙击枪,都没捂热乎,就给抢了?不行!当老娘好欺负?可看着形势不容乐观,又不能用强。

“等等!”蹁跹大声道:“狙击枪初造,必要专人细心照料,不仅每日擦拭,更要适时预热,不然就是落到你们五大三粗的爷们手里,不出一月就开不动枪。不信,你们随意。反正咱铸狙击枪不是一回两回了,再铸一把又有何难。只是咱决心配合陛下造枪,不再搭理你们西凉六军。到时候陛下有百八十把狙击枪,专打敢对抗陛下的大将王侯。你们守着把破枪,开不了,就等着挨打吧。”

手握狙击枪的军卒站在余雍和身后,有些心疼地看眼狙击枪,又看看余雍和和郑重其事的蹁跹。

余雍和怀疑地看眼狙击枪,银亮的刺眼,又看蹁跹煞有介事,有恃无恐的模样,听闻蹁跹宝贝铁箱始终不离身,已信了七八,又担心蹁跹所说为真,那就真的守着把破枪,失去蹁跹的青睐,她又转投陛下处效力。若真的惹恼了她,她一心跟西凉六军作对,为陛下造枪,那西凉六军的优势很快就会被燕京禁卫和近郊卫甩开一大截。想到这里,余雍和额头渗出大片冷汗,气势已弱,躬身哈腰的,把狙击枪又交还蹁跹。

燕清大为佩服蹁跹,暗暗举起大拇指来。余雍和和众西凉将士在场,必要严肃。

余雍和拱手致歉道:“蹁跹姑娘,咱失礼了,还请你不要见怪。”

蹁跹宝贝她的狙击枪,专心擦拭,似所有人都不在场。

萨先生心里打着算盘,拱手道:“就让小人为蹁跹姑娘做下手,为西凉六军铸造新式火枪尽份心力。”

余雍和瞧眼蹁跹宝贝她的狙击枪宝贝的不行,点头答应下来,又下严令,“所有军卒保卫蹁跹姑娘铸造新式火枪,一个月内,咱要看见第二把狙击枪。否则所有人军法从事!”

燕清自问:“包不包括自己?”

余雍和竟然不甩燕清,带领十余亲卫朝原路返回。萨先生忙审视铸剑炉中的残余铁水,见铁水应该够用,紧张担心都消去了,扑着心口,连连点头,心有余悸地道:“身家性命总算保住了。”

那名夺枪的军卒命令道:“既然将军下令,那就赶快造枪出来!”

蹁跹不紧不慢地拆枪,填进早已准备好的铁箱中,扣紧开关,没她的密码谁也休想动用她的宝贝。陛下那里那把狙击枪,就算聘请燕地所有能工巧匠都休想打开现代设计水准制作出来的密码锁!

萨先生:嗯?等个什么?余大脑袋下令,咱赶紧铸枪交差啊。

“快,不然咱就要军棍伺候。”那名军卒喝道,重重砸落手中铁枪,在地上砸出寸余深的凹坑。

“余大脑袋严命一月为限,是对你们所有人的。咱作为陛下钦点御用火枪博士兼研制火枪局总执事,余大脑袋能命令咱?”蹁跹不冷不热地问。

那名军卒思索一阵,蹁跹姑娘的话似乎有道理,可在场所有人中唯有蹁跹姑娘会造火枪,没她办不了,麻烦这种事就该给专业的,咱脑袋笨,打仗听命令,动脑子的事可做不来。马上又恢复土匪做派,蛮横无理道:“铸造新式火枪出来!不然一月期限后,咱活不了,你也难活!”

西凉军卒同时大喊回应:“咱活不了,你也难活!”

蹁跹:嗯?对咱来野蛮?

燕清打算偷溜,蹁跹抓住燕清的肩头,冷冷道:“难道所有人中不包括你燕大娘子?”

“那就赶紧造火枪,都动起来。萨先生,快浇铸铁水注入模具中,蹁跹定然不会为难你铸剑山庄的。”燕清挺直腰板带着几分大将风范大声指挥,又扭头看蹁跹,讨好似的一笑:“是吧?蹁跹姑娘。”

萨先生不管蹁跹姑娘如何,他十分坚定不移地要完美交差的,马上来到铸剑炉旁,套上手套,握紧缰绳,往下一拉,炉中的铁水顺着沿口浇下,在流道岔口处分为数道铁水,注入各种模具中。

蹁跹:我晕!

见铁水流出来,又怕浪费,忙前去监督。不过重复铸枪,半日即可完成任务,哪里等的一月为限?不过铸铁箱加密码锁耗时至少一天。

七月十日,铁箱和狙击枪都已备好,但无人指导如何开狙击枪,就算拿到手也跟废铁差不多。

七月十五日,蹁跹和姚琛一人背具铁箱,在百余军卒护卫下飞马奔向西凉中军千泷军营。

余雍和为慎重起见,选择专门的射击场试射。蹁跹检查两把狙击枪,趴在大石上,瞄准千步外晃动的酒坛。余雍和和众将士全都关注蹁跹手中的狙击枪,又看向千步外的酒坛。

蹁跹扫眼所有人的神情,心里略带讽刺地道:

好,就让你们瞧瞧咱狙击枪之王的本事!

枪响,子弹如银光般射出,带着漩涡气流击穿酒坛。射击场上响起万余精锐的呐喊助威,声势震天。

蹁跹握紧下一把枪,稳住呼吸,目光直视,在瞄准器与千步外的酒坛相重合时,果断扣动扳机。

又是漂亮的击穿酒坛。万余精锐呼喝助威声更盛,所有将士都很开心鼓舞。西凉有属于自己的神枪,马上就有属于自己的神枪手。作为西凉军卒,哪个不开心雀跃?

余雍和更为高兴,可蹁跹拆枪又装进铁箱后,干脆利落地小声告知他一件事情后,余雍和就有些不高兴了:“什么?狙击枪只能造两把?”下意识瞥眼那两具铁箱,嘿嘿冷笑。

蹁跹早有预料,笑逐颜开地道:“没有咱的密码锁密码,谁也休想打开铁箱。更何况,给你们,你们会用么?”

余雍和瞬间脸黑,额头冒出三道黑线,看来来硬的难以奏效,随即面色平静,拱手求贤:“望蹁跹姑娘为西凉六军训练出神枪手,咱西凉六军必定视蹁跹姑娘如座上宾。”

蹁跹点头,倩然一笑:“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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