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放假回老家,刚一下车,灼热的风夹杂着尘土,携带着麦子成熟的味道扑面而来,抬头一看地里从根黄到梢干透的麦子,今年的麦收季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上小学时,还没收割机,都是靠人工用镰刀收割,一个麦收季大约会持续一个月。那时候为了能帮大人干活,学校会放两个星期的"麦假"。
在正式割麦的前半个月,家族的几个老人就开始在离家近的田地里,整理出来一块地面坚实的场地(俗称"压场"),往后麦子的存放、脱粒、凉晒都是在这块场地完成。我们小孩会在没放麦子之前,争分夺秒的在这块场地上学骑自行车。
到了割麦当天,大人们天不亮就起床了,拎着前几天磨好的镰刀,腰后系上捆麦子的草绳,戴上草帽,全副武装奔赴"战场"。男人们总会在地头,抽上两根烟,然后深呼一口气,不约而同的俯下身体,镰刀顿时"咔嚓咔嚓"的挥舞起来,没过多久,只见一垄垄的麦子倒下。那时候谁也不说话,只有镰刀的咔嚓声和大人呼哧的喘气声,像极了一场运动耐力赛,偶尔有落后的不耐烦抬头看一眼与领先的距离,还是立即低下头拼力追赶。
到太阳出来,我们小孩起床后也不能闲着,到麦地里去装车,把大人捆好的麦子,一捆一捆的抱到车上。太阳越来越大,热气从地里钻出来,麦芒像针尖一样扎在胳膊上,火辣辣的又痛又痒。我们小孩往往就有半小时的激情,过了那股冲劲,就不想干了,但在大人劳累和焦虑情绪转化成的斥责声中,我们还是坚持到最后把活干完。
麦子拉到场地后,在八十年代初,是摊在场地上,用牲口拉石磙,一圈圈的碾压。到了后来,我们家族一百多亩地才有一台脱粒机,那时候都是趁天气不下雨,白天割麦,夜里进行脱粒。到了夜里,在麦场中间拽上一个亮点的灯泡,焦黄的光引来成群的飞虫在飞舞。脱粒机和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根本听不到说话声,人们只是重复着各自的机械动作。我那时候,主要是给柴油发动机换循环冷却水(因为长时间运转,机体变热,冷却水要频繁的换),看似不累,但要和大人一样熬夜,我当时困的,不夸张的说,如果一分钟不活动,都能站着睡着。脱粒机喷出来的麦糠到处飞扬,落到头上脸上,钻进脖子里,混杂着尘土强行挤进嘴里,呛的人们连连干咳。脱粒常常到深夜才结束,轰鸣声虽然停止了,但脑袋还在嗡嗡作响。除留一个人看场外,其他人回家睡觉,天亮了继续下地去割另一块麦子。
麦粒晒干后,挑出一些饱满的装袋,用地排车拉着去粮所交公粮。跟着去交公粮,是我们小孩整个麦收季最高兴的事情了,到了粮所排队的时候,大人会给我们买气水雪糕,偶尔也会说上几句表扬我们辛苦的话。交完公粮后,如果还剩下麦子的话,在回来的路上,会用麦子换上几个西瓜回家吃,我们坐在地排车上,看着放在旁边的西瓜,那种感觉妙极了。
麦收季的劳累,加上父辈们紧锁的眉头和沉重的叹息,我小时候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走出这片田地。后来在外上学工作,然后在城里安家,算是摆脱了这种生活,但在每年麦收季,我还是经常回老家看一看,带上一箱啤酒,象征性的慰问一下正在忙麦的家族亲人,这个习惯我一直坚持着。
作者简介:
李治国,汶上人,1977年6月出生,机械工程师,爱好文学,空闲时间喜欢写写小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