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说,这大山的另一边是什么呀?”
“唔,我哪知道啊。”
我牵着放牛绳走过庭院时,向吸着水烟的老爸问道。他摆手的样子让我合上了欲再问的嘴。
我翘着二郎腿躺在一个小山包上,不远处的水牛不时打个响鼻哞哞几声。我侧着抬起头向下面一座土屋瞥了一眼。老爸还在藤椅上躺着吧。
我放下左腿,抬了右腿在上,继续我的遐想。看着眼前的“巨龙”,我怀着想骑它一骑的渴望。山高裂天,云朵被拦住不能往返两面,郁郁葱葱的参天树木上结着彩云之果,那里是神仙所居之所吗?
涩涩的草茎的汁液从舌头延至喉头,带着一股清香,有些像曾吃过的红枣糕糖葫芦一样,山那边应该有很多好吃的吧。我闭上眼想象着。
春天的阳光照人身上很暖,等我睁开眼时,阳光已经不再,金乌已被大山遮住了半边脸。我擦了擦嘴边的涎水,水牛挺着犄角朝着大山的方向,我伸了伸懒腰。
夕阳下,只见一条下岗土路上,一只水牛鼓着圆圆的肚子在摇摇晃晃,一个少年嘴里叼着一根草。
夜晚我只吃了一碗饭,木板床被我来回翻得吱吱作响,床板塌了不要紧,但我怕饿。母亲到床边先摸摸我的头,又给我掖了掖被子。我佯睡闭着眼。其实我该吃两碗,因为我每次都吃两碗的。可是爸令我很生气,端着碗时我又了问了他山那边的事,他就批我别胡思乱想,过好咱的日子才是正经。“对了,明天你去砍些柴回来。记住,晒干再背回来。”
第二天早上,我喝了一大碗粥。下午去把两捆茅草背了回来,早上砍的的青草下午就变焦黄了。时间可真厉害,可以把青的变成黄的,也能把黑的变成白的。那么,什么时候也可以去山那一面看看呢?一座大山将我隔在这边,父亲的态度是另外一座大山。
我决定不再提山的事情了,夜晚我吃了三碗米饭。
记不清有几个春日在小山岗上放牛睡着了。水牛吃草慢了许多,肚子拖拉成了个椭圆,犄角也已暗淡无光了。这几年我渐渐淡忘了憧憬山的心情,馋吃的毛病也改了不少,我可以背四捆柴火了。不过山就是山,山上的青葱与黄叶交替变换,日月仍分隔在两边。这一次下岗时,老牛走在前,我走在后面。
吃饭时我又问起了父亲:“爸,山那边有什么呢?”在昏黄的烛火下,父亲的影子一闪一闪,我收缩瞳孔,绷紧眉毛,望着父亲的面庞。他眼角的皱纹真深啊,像细草茎一样。他也望着我,望着我这挺起的胸膛,突出的喉结似一颗石子把。他眼里突然泛起了光,随即又暗淡如常。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像以前一样教训我一顿,亦或是不发一言。
他终于还是说话了:
“谁知道呢,山那边,也许,是更大的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