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的光碎在银质餐具上,英子把水貂披肩往挂壁上一搭,毛茸茸的边缘扫过壁龛里的青瓷瓶,发出细响。
李默盯着桌上那道澳洲和牛,叉尖戳了戳油花,语气里带着点嘲讽:“这就是你说的 6 位数的晚饭?”右手指尖捏着高脚杯的杯柄,轻轻摇晃,红酒便在杯壁上挂出淡红的痕。“你知道我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
“苏晴就是为了钱,为了钱给你戴绿帽,为了钱连脸都不要。”英子往前探了探身,十分暧昧的眼神,“你干嘛不联系我?凭你的姿色,我在香港混得再差,也能帮你查点东西。”
“你知道的。” 李默抬眼,眼底有红血丝,“我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尤其是离开了组织之后。我怕把你也拖进来。”
“拖进来?” 英子嗤笑一声,伸手拨了拨卷发,“这是杀手的诅咒,也是你的命水。老白当年不是跟你说过吗?你逃不开的,你以为找个女人过安稳日子,就能把手上的血洗干净?”
话音刚落,包间的木门“吱呀” 一声被推开。一个穿月白道袍的老头走了进来,道袍下摆沾着点泥,手里却攥着个亮闪闪的劳力士,表盘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
“你是?” 李默和英子同时皱起眉,异口同声地问。
老头的脸圆了不少,眼角的疤淡了,可声音还是那熟悉的沙哑。
“我就是神医啊。” 老头搓了搓手,往旁边的椅子上坐,道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怎么?这才几年不见,就认不出了?”
“你是去整形了?” 英子眯起眼,“要不是这哑嗓子,我刚才进门就得把你打趴下—— 哪来的江湖骗子,敢冒充玉连?”
“该说不说,整形的是你吧,英子,你这是平地起高楼了!?”玉连反驳道:“你们简直太腐败了。来这吃顿晚饭至少得6位数,有这钱捐给我修庙不好嘛!”
“哪个好人戴劳力士出门?” 英子抬脚就往他膝盖上踹,高跟鞋尖差点戳到他的道袍,“你当年下山化缘,连块电子表都嫌贵,现在倒学会装阔了?”
玉连一个旋身躲过去,动作利落得不像个老头:“虽然我的针灸手法不如你当年偷学的厉害,但论身法,我可是集老白之大成 —— 你未必追得上我。”
英子眼神一冷,手往下一探,掀开裙摆侧边的暗兜,“啪” 地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直接上膛,枪口对着玉连:“我倒要看看你的身法有多快,能不能快得过子弹。”
“姑奶奶,你这不是耍赖吗?” 玉连举着手往后退,脸上的嬉皮笑脸没了,“用热武器对付我?我是很坏的人?我可是来帮你们的!”
“别玩了。” 李默终于开口,他把高脚杯放在桌上,指腹按了按眉心,“说正事。”
玉连这才松了手,往椅子上一坐,喘了口气:“你的事情我听说了,老白算得真准,去年就跟我说,你今年有红艳之灾,躲不过去。”
“你不是也脱离组织了吗?” 李默盯着他,“怎么还跟老白扯上了?他不是早就已经……难道他还活着?”
“这倒没有,只是老白给了我十个锦囊。” 玉连从道袍内袋里摸出个布包,打开是十个绣着八卦的小锦囊,“他让我每年拆一个,今年的锦囊就是让我来帮你,说你会有性命之忧。”
“那你早干嘛去了?” 李默挑眉,语气里带着精准的吐槽,“等我被绿了,人杀了,白齐先都要找上门了,你才现身 —— 这就是兄弟?”
玉连挠了挠头,有点尴尬:“那段时间我庙里来了几尊大佛,都是以前欠过老白人情的,非要我给他们看风水,我腾不开身呀!”
“什么大佛,还能比得了你们这些年来的交情?” 英子把枪收起来,却没放松警惕,“我看你是故意躲着我们吧?”
“真不是!” 玉连急了,拍着桌子站起来,“主要是我占了一卦,那阵子我不宜出手,否则会连累你俩 —— 我总不能害了你们吧?” 他说着往酒杯里倒了杯酒,仰头灌下去,“这样,确实是我来晚了,我多喝几杯,给你们赔罪。”
英子突然伸手,指尖快得像风,在玉连脸上狠狠扯了一把—— 她摸到了他耳后那道细小的疤,是当年替老白挡刀留下的。“还真的是你。” 她收回手,语气缓和了些。
“如假包换呀,英子。” 玉连揉了揉脸,“连你玉连师兄都记差了?当年你偷我的针灸针,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奇怪。” 英子盯着他手里的酒杯,脸色突然变了,“你不是滴酒不沾? 你破戒了?”
这话一出,李默的眼神瞬间冷了。他从后腰抽出那把长刀,刀刃“噌” 地出鞘,寒光扫过玉连的脸:“玉连,你要是给不出合理的说法,今天我和英子就要替老白收了你。”
组织里的人都有戒规,那是他们的“道”,破了道就容易生心魔,当年多少人就是因为破戒,最后走了歪路。
“冤枉!我真冤枉!” 玉连吓得往后缩,手忙脚乱地摆着,“这也是老白要求的!这也确实帮我避了一劫,但万万没想到这劫,还要在你们这应验。”
“现在老白早走了,你不能什么事都往他身上推。” 李默往前迈了一步,刀尖离玉连的胸口只有半尺远,“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来帮我们的?”
玉连急得直跺脚,嘴里念念叨叨:“老白呀老白,你真是害人呀!我就不应该听你的,这一步一步,一坑一落地,早知道不来了,我玉连这命今天休已!”
“等等。” 英子突然拦下李默,她盯着玉连手里的锦囊,“你把老白的锦囊给我们看看,要是真有他的笔迹,我们就信你。”
“不行!” 玉连把锦囊往怀里一塞,头摇得像拨浪鼓,“老白说了,这锦囊除了我,谁也不能看,看了会破了卦象。”
两人正僵持着,玉连突然眼睛一亮,从道袍另一头摸出个巴掌大的龟壳,龟壳上满是包浆,里面装着三枚铜钱。“有了!我起一卦!李默,你当年也跟老白学过八卦,你知道怎么看的,卦象总不会骗人吧?”
他把龟壳捧在手里,闭上眼睛念念有词,声音又轻又快,像是在跟什么东西对话。
片刻后,他猛地晃了晃龟壳,三枚铜钱“叮” 地落在桌上。玉连睁开眼,指着铜钱的纹路:“乾为天,坤为地,你们看 —— 日干居六合,临生门,是个吉格!这说明我来帮你们,是顺应天意的,你们总不能还说我说的是假话吧!”
李默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铜钱的位置,他站起身,对英子点了点头:“英子,他说的是真的,这卦象没毛病。”
玉连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瘫坐在椅子上:“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不来了,这罪受的。”
“可你还是坏了你的道。” 英子没打算放过他,语气里带着组织里特有的严肃,“当年你说过,酒是你的戒,碰了就是破道。按组织的规矩,命可留,但你需要自残一处,以儆效尤。”
“姑奶奶,你就放过我吧!” 玉连苦着脸,“组织早解散多年了,谁还守着那些老规矩?再说我这也是为了帮你们……”
“规矩就是规矩。” 英子的语气没松,“你要是连自己的道都守不住,我们怎么信你能帮我们对付白齐先?”
玉连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抄起桌上的餐刀。他咬了咬牙,左手放在桌沿,右手握着刀,猛地往下一砍!
“噗” 的一声,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尾指掉在洁白的桌布上,格外刺眼。
李默皱了皱眉,没说话。
英子却从包里掏出个乌木盒子,打开里面垫着绒布,她小心翼翼地把那截尾指放进去,盖好盖子。“行了,事了。” 她把盒子揣回包里,语气终于缓和下来,“现在可以翻篇,聊正事了 —— 那把白齐先的枪,你能看出什么?”
玉连捂着流血的左手,脸色苍白,却还是强撑着笑了笑:“那枪上的香味,是‘醉仙藤’的味道,只有西南那边的深山里有,白齐先肯定跟那边的人有勾结……”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点药粉敷在伤口上,“我这就给你们画张地图,咱们得先找到醉仙藤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