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陕张艺谋

从小爱看电影,但不是电影院,而是村里的露天电影,经常来的放映师名字我都记得:卢正红,一个镶着银牙的黝黑男子,这个人,几乎就是《天堂电影院》里的艾佛特,他的名字,就是童年快乐的一部分。

在幼时短暂的露天观影史中,有两个名字印象深刻:张艺谋、周星驰,这是导演和演员;还有两个名字:袁和平、韩三平,这俩一个是武术指导,一个是制片人。

很少有导演能够不断拍片,几乎在记录整个中国,用不同风格不同题材,只有一个,这就是张艺谋。张艺谋是陕西人,他的故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陕西咸阳毛纺厂一大龄青年,爱好摄影,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临之时,拼尽力气搭上最后一班车进入电影学院学习摄影,由此展开了他闪耀的导演生涯。

涉险上岸的人更会珍惜好好活着的机会。一个不断努力的摄影师,变成导演,不断拿奖,最后变成“国师”。当年毛纺厂破败的职工宿舍依然存在,在斑驳老旧的楼梯口叙说当年旧事的老头的皱纹里,我们可以看到,在相同的历史进程中,仅仅是一次招生事件,如何分离出迥然不同的命运。正如《人生》所言: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原文自:柳青《创业史》)。

从早期一些细节可以看到张艺谋是如何投入如何热爱电影的:1988年,拍摄《红高粱》时,为了还原小说中那片高粱地,据称他当时承包了最大的农场,种植了100亩高粱才达成小说中描述的场景。以及为了营造颠轿路上尘土飞扬的场景,他们将十几卡车的筛细了洒在路上,才塑造了西北汉子野性、阳刚与激昂的民族风格。这部电影拍得很苦,顶着巨大成本压力的张艺谋,在拍摄完最后一个镜头后,把自己的拍戏时穿破的一双鞋埋在了当地的黄土里,并发誓,如果这部电影没成,他从此就再也不走电影这条路了。果然这部电影火了,火的一塌糊涂。后来镇北堡影视城董事长张贤亮把那双鞋从土里挖出来,放在展厅里面陈列,我去的时候看到过,一双婆烂的黄胶鞋,一双奉献过划时代价值的鞋。

镇北堡影视城月亮门

最终,《红高粱》一共拿下了11个海内外大奖,至此开始,张艺谋进入到了拿奖拿到手软的时代,此后十多年间里,他接连凭借《大红灯笼高高挂》《秋菊打官司》《活着》《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等影片,屡屡斩获各种国际A类电影节大奖。直到《英雄》之后,逐渐出现那些质疑的声音。

英雄也有落难时。“时代变了”,自《英雄》之后,中国电影进入商业电影时代,换句话说,中国电影进入被票房绑架的时代,而张艺谋的电影此后也一直被诟病:如形式大于内容、情节空洞,团体操表演等诸如此类。

那时是二张合作的黄金年代。拍摄《满城尽带黄金甲》即将收工之际,张伟平要求加入周杰伦的戏以迎合年轻观众,进而导致整个故事架构的臃肿与混乱;拍《三枪拍案惊奇》时,张伟平又要求加入因春晚走红的小沈阳,也因此,整个班底也几乎换成了赵家班,结果一部“中国版《血迷宫》”被拍成了“春晚小品”,招致铺天盖地贬损之声,在《金陵十三钗》里,张艺谋则被迫补拍了倪妮和贝尔的床戏…

再后来,二张分开了,接着出现了张艺谋超生被罚款的事件,近千万的罚款,史无前例。令人意外的是,他一声不响把罚款缴了,后来有人说是张某背后使坏导致,张某是谁已经很明白了,但是张艺谋至始至终没有发出太多声音。同是第五代的导演们则不一样,当初陈凯歌拍了《无极》被胡戈恶搞,直接炸毛称要告对方;冯小刚就更厉害了,与网友骂战,和王思聪撕逼,以及后来与崔永元的事件。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名人在顶着耀眼光环下的处事个性与行事作风。

不争辩不张扬,不计较不权谋,不问荣辱,专心创作。张艺谋身上有着典型的陕西人的性格:沉默内省强大厚重的力量。北方人的口才,东西差异巨大,尤其西北五省,性格老实木讷,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落后地区出来的人普遍有着朴实、低调、循规蹈矩、不张扬,随大流的作风,而张艺谋也自称有着自卑、隐忍的性格,而这些并非一味避让或者怕惹上麻烦,而是他知道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他说:就算把全世界的奖全部得了,拍的电影全世界票房最高,也不会有那种狂喜的感觉。“永远不要忘了自己曾经是谁,一切东西都是偶然的”。在所有导演群中,自己并非一个天才型的导演,而是一个用功型的导演。“所有周围围绕的人,愿意合作其实都是为了一个很世俗的愿望,你怎么能不用功,怎么能相信自己是天才?所以无法懈怠。”


在最新的《影》上映之后,褒贬参半,形式感依然很强烈,虽情节薄弱,但比起《长城》好了不少,我们可以感受到张艺谋已拿回了整个影片的掌控权。在内容、色彩、形式、情节上都做了大量减法,由此获得了创意上的提升,且不论影片整体的评价,我们且看导演自己的创作态度:会不断尝试新的风格,在这一点上,我不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不会太在意外界的评价。因此,我们再次遇到了这个问题的重点,张艺谋看重的到底是什么?或许在他回答【还有什么困扰你的地方】这个问题中能找到答案:常常恨自己,觉得才华不够。恨自己不能做到让自己满意。

也许这已足够能代表一个优秀创作者的态度,永不满足,不为名利得失和外界的噪音干扰,不断去尝试、去突破、去创造。搞砸了又如何,接着来!如一位孜孜不倦的耕耘者那样,永不止步。

时间回到1986年,《老井》在山西左权县拍摄,为了更好的演好角色,张艺谋在农村体验生活,每天跟着农民一起外出劳作,一起生活起居,将自己晒成了一个地道的农民,有一次劳动过后他坐在院子里休息看报,而就在那一天,他看到了莫言的小说《红高粱》。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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