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首一二句,是对梳妆环境的描写,也是对画面环境的描写:梅花、梳妆之用具、窗外柳芽初生,温馨和谐。先生笺释三四两句曰“唯其中‘雷茁玉尖梳底出,云堆煤黛画中明’一联尚需略加考释。此联上句述河东君晨起自梳头事,‘玉尖’疑用韩致尧《咏手》诗‘腕白肤红玉笋芽,调琴抽线露尖斜’,至‘雷茁’两字连文,寅恪浅陋,尚未见昔人有此辞语,前引孙松坪主纂之《佩文韵府》亦仅著松圆此诗,据是推之似是孟阳创作。《李义山诗集 上 柳》诗云:‘巴雷隐隐千山外,更作章台走马声。’意者河东君此次之游嘉定已改易原来姓名之“杨朝”为“柳隐”,松圆遂联想张敞走马章台街及韩翃章台柳故事,借用玉溪生诗创此新辞耶?俟考。下句述河东君自画其眉事,盖松圆无张京兆之资格及幸运也。‘云堆’,若依《耦耕堂存稿诗钞》本,则‘云’指发言固可通,若依《列朝诗集》及《佩文韵府》作‘雪堆’,则‘雪’谓手,指肌肤皎若冰雪,画眉用煤黛,故黑白逾分明也。两说未知孰是,更俟详检”;五六句为松圆老人之自叹:难怪书漏(一种计时器,即如沙漏)催着人早睡,原来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也。先生笺释“第七句‘背立东风意无限’,《列朝诗集》‘无’作‘何’,虽皆可通,但苏诗为‘画工欲画无穷意,背立东风初破睡’,故仍以作‘无限意’为是。‘穷’改‘限’以协平仄,且‘无限’一辞有李太白《清平调》第三首‘解识春风无限恨’之成语可依据也。若谓此首第一句有‘无’字,第七句因改‘何’字以避重复,此则拘于清代科举制度习惯所致,昔人作诗原不如是,即观本文所引明末诸人篇什可以证知,不必广征也”。第八句活剥杜甫《丽人行》句:“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是诗两处可注意者;其一:“雷茁玉尖梳底出”句,先生引《李义山诗集 上 柳》诗云:“巴雷隐隐千山外,更作章台走马声”,以彼时作诗句之习惯,以为此时河东君改“杨”为“柳”,名隐,意为隐居于章台柳中,字或是“蘼芜”,先生后文有笺释;其二,诗歌中字词之避讳重复,是清代科举制度之习性,前未之有也。
《緪云诗》第五六首:其五:十夕闲窗歌笑声,绿苔行迹见尘生。乱飞花片浑亡赖,(列朝诗集“亡”作“无”。)微露清光犹为明。艳曲传来还共和,新图看去不多争。遥知一水盈盈际,独怨春风隔送行。
其六云:昨夜风前柔橹声,无情南浦绿波生。飞花自帯归潮急,落月犹悬宿舸明。(列朝诗集“落”作“残”。)泖色晓分娄苑尽,人烟暗杂语溪争。春云倏忽随春梦,难卜灯花问远行。
先生笺二诗意曰“此两首虽俱述河东君离去嘉定事,但第伍首言河东君以诗留别,不及送行,第六句则泛论河东君归程也。前首有‘乱飞花片浑亡赖’,后首有‘飞花自帯归潮急’,故知河东君去时必是飞花时侯。韩君平《寒食》诗云:‘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据郑氏《近世中西史日表》,崇祯九年清明为二月廿九日,然则河东君之去嘉定乃在是年二月下旬。《絚云诗》第七首‘三月天涯芳草歇,一番风信落花争’亦可参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