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在中国历史中之地位》
本文的主要目的:在于证明孔子未曾制作或删正《六经》;即令有所删正,也不过如“教授老儒”之“选文选诗”;他一生果然不过是一个“选本多,门徒众”的“教授老儒”;但他却并不因此而只是“碌碌无所建树”;后人之以先圣、先师等尊号与他加上,并非无理由。
关于孔子未曾制作或删正《六经》,冯友兰先生在前人及时人研究的基础上,以《易》及《春秋》为例,来说明其未曾参与。
《易》及《春秋》,依传说是孔子毕生精力之所聚,一个是他特别“作”的,一个是他特别“赞”的。
关于孔子“作”《春秋》,冯先生指出,在孔子之前,就有人以《春秋》为教科书,他例举《国语·楚语》中的记载,楚庄王(公元前613-前591)使士亹傅太子箴,士亹问于申叔时,叔曰:“教之《春秋》而为之耸善而抑恶焉,以劝其心。”可见《春秋》早已是教人的一种课本,但这些都与孔子无关,因为这些都发生在孔子成年以前(公元前551年9月28日-公元前479年4月11日)。之所以选用《春秋》,是因为鲁是周公之后,“礼仪之邦”,“周礼尽在鲁矣。”
关于孔子“赞”《易》,冯先生选将《论语》中孔子对于天之观念和《易》中“天”的表述进行了比较。《论语》中,孔子所说之“天”,是一个有意志的上帝,一个主宰之天(微言:也是一个人格化了的天)。如“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而《易》中之“天”,是一种宇宙力量(微言:自然之天),至多也不过是一个“义理之天”。如“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忒”“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冯先生人为,同一人决不能同时对于宇宙及人生持两种极端相反的见解,这不符合孔子“忠恕”之道。
为什么后人以为《六经》或《六艺》为孔子制作或删正?这与孔子以《六艺》教学生有关。以《六艺》教人,并不必始于孔子,上述《国语》中已有阐述,至少当时的一部分贵族受过这样的教育。但孔子是以《六艺》教一般人之第一人。而空孔子讲学又与别家不同,别家讲学,注重自家之一家言,如道、墨等,但孔子是一个教育家,他讲学的目的在于养成“人”,养成为国家服务的“人”,并不在于养成某一家的学者。所以他教学生读各种书,所以颜渊说“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也正因如此,孔子之后的儒家也继续使用《六艺》,而别家只讲自家的新学说,因此《六艺》遂为儒家所有,也被误以为孔子所制作。
孔子只是一个“教授老儒”,但他却不是“碌碌无所建树”:
1. 孔子是中国第一个使学术民众化的,以教育为职业的“教授老儒”;他开战国讲学游说之风;他创立,至少发扬光大,中国之非农非工非商非官僚之士之阶级。。
2. 孔子的行为,与希腊之“智者”相仿佛。
3. 孔子的行为及其在中国历史上的影响,与苏格拉底的行为及其在西洋历史上的影响相仿佛。
孔子的贡献是“有教无类”,不问身家,凡缴学费者一律教以各种功课,教以各种只有小部分贵族才能读到的名贵的典籍,这是何等的一个解放!(微言:这又是何等的贡献!)教人《六艺》不始于孔子,但以《六艺》教一般人使之民众化则始于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