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我弟博士毕业后,去了我们美丽的云南昆明工作,随着我弟迁居的还有我爸我妈。
一开始的时候我爸我妈很不习惯,他们一踏上那片陌生的土地,巴不得很快就回老家。怎么会不呢?家是他们一把土一把土建设起来的。他们在那里倾注了多少感情,洒下了多少汗水,恐怕连他们自己也无法说清楚。家是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他们就恋着这方土。要不是我弟坚持让他们去,那么他们还会坚守在家园。他们怎么会习惯他乡呢?电话里我妈常跟我说,一切都那么陌生。出门就变成了哑巴,满世界都是人,可是没有人跟他们招呼一声。他们怎么能习惯呢?庆幸的是我爸他俩可以相互做伴,要不的话肯定会更寂寞难耐了。
后来,时间渐渐长了,我爸我妈也渐渐习惯了。他们由最初地不敢出门,到出门时一天比一天走得远,最后到逛遍了昆明城的各个角落。确实,我们昆明四季如春,是全国有名的春城。即使大冬天也百花盛开,惹得我爸我妈格外欢喜。特别是我妈,她最喜欢花花草草,最热爱生活。虽然老了,渐渐古稀之年,但是仍保有一颗好奇的心。所以在她的眼里,昆明城到处都是绝美的风景。一花一草,一山一水,一街道一小巷,……无不带给她愉悦的心情,开阔着她的视野。后来由于要过春节了,我爸我妈回到了老家,在老家整整住了一个月。过完春节后他们又要回城。
临行前一夜,我姐以记者的身份采访我妈:打心眼里说您是喜欢老家还是喜欢昆明?我妈说,喜欢昆明。城里太干净了,干净到连一点灰尘也没有。城里太美丽了,美丽得让人永远也不会感到无聊。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我懂我爸我妈复杂的心情。他们愿意走,但是到了那么远的地方,总有背井离乡之感,总有抹不去的乡愁。只要时间稍长,他们就会想念起老家,想念起留在小镇上的我们,但是如果他们不走的话,家里的一切他们都做不动了。因为做不动了,所以也就没什么可做了。因为没什么可做了就会觉得一天的时间怎么太阳老不下山,生命因此会变得无聊起来。所以得离开,所以年才过完,我弟还没走几天,他们就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离开了。
临别时我妈哭了。我这么大年纪了,见过我妈无数次地流泪,也见过我妈没有眼泪的坚强,但是从没有见过我妈在我面前流下过离别的泪。我喉咙里一阵哽咽,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再地说,你们去一阵子又回老家。虽然我爸没有哭,但是他为了我们之间的离别而动容,也让我一辈子难忘。怎么能忘记呢?虽然我见过我爸无数次的感伤,也见过我爸不动声色的坚强,但是我从没有见过我爸为了离别而动容。我问自己,一辈子,我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真情去经历。说真的,我的心情很复杂,我爸我妈要不是因为年老,他们怎么会舍得离开?别说一去就要去一年,即便一天他们也舍不得离开。家里总有那么一堆又一堆的事等着他们做。他们怎么有时间,有心情离开哪怕一天呢?记忆中,他们每去哪里,只要事情一办完,就要火烧火燎地赶回这个家。他们知道这个家一刻也离不开他们。如今,他们真的是老了,那么老了是否就意味着告别。告别自己熟悉的一切,直到告别这个熟悉的人间。特别是我爸,他一辈子做了那么多事,一辈子都是能干人。如今,真要闲下来了,怎么会不伤感呢?所幸,我爸我妈能干,我弟能干,他们年老了还能去城市里生活。这,不能不是一种兴慰啊!
也许,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最后,我只剩下祝愿了:祝愿我爸我妈健健康康,长长久久地活着。那样,无论他们在哪里,我才有家,才有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