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一个女人不要你的钱,那她要的就是你更贵重的东西:自由。
铁窗里的言潇有的是时间回顾自己的人生,他在冬季呵气成霜的早晨列队出操。
“一、二、三!”“一、二、三!”喇叭里的号令简单、有力,不容抗拒,整个中队的囚犯跺着脚踏步慢跑,整齐的步伐击打着地面,像一列机械,不必思考。
早晨的薄雾抚过他的脸庞,像如璧的纱裙,她坐起穿衣时,调皮地用她的裙摆滑过他的脸颊,那一瞬间的丝滑挑动着欲睡未睡的他,他扯住裙子,作势要扑向她,她像一条鱼,灵巧地钻出裙子,咯咯笑着,滑过他的掌心,扑楞跳进水里。
他认识她时,他40,她20,都是最好的年纪。
2
毫无悬念的,他娶了她,以背叛全世界的架势。
起初不是这样的,他只想开开心心、简简单单地和她在一起。
她像一座森林、一座迷宫,是他休憩的另一个平行时空。
他是有妇之夫,他的妻子刘苹正拎着驾驭他的缰绳,十万火急地等着他商议政府补贴合作项目。
他在扣上衣的扣子,她在他背后,用她的漫长白腿在床单上以芭蕾的姿式画圈,最后圈住他:“哈,这下你走不了啦!我现在画地为牢!”
画地为牢。
回首想想,才明白那些用心,她的小小暴力,他背上的吻痕和抓挠;他内衣、钱夹、口袋的卷发;她的香水,洗也洗不掉的气息,都是她的示威,向着刘苹:“来,看过来!你的王国早已破碎!”
一连几年,她不急不躁,慢慢地织网,用她曼妙的探戈舞蹈,推拉轻旋这个操纵上市公司的男人。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3
他娶她,她值得他所有的伤痛。
他没想到硬朗的刘苹,会有那么多的哀伤。他以为,刚强如她,无非就是拿钱走人。是的,的确是,她分走了几近一半的资产,但她回眸一瞥的泪光,让他的心抽痛。糟糠之妻啊。
还有他们的儿子亦墨,离婚协议让小小年纪的他亿万身家,可他与父亲之间却有了万丈沟壑,他一双惊恐黑亮的眼睛,时时注视着父亲和继母,还有他们的新家。
他悄无声息,无处不在。他有时静静地出现在父亲办公的书房门口,盯着签批文件的父亲。父亲警觉有人,抬头一看,是亦墨,小小的黑影像见了光似的消散不见。
他常办公到深夜,半夜醒来的如璧看床上没人,披着睡衣来书房找他,钻进他的怀里,嘻笑着要他做选择题:A是抱着她办公,B是抱着她睡觉。
他搂着怀里温软的躯体说:“我选A.”
如璧安静地坐在他腿上,指着电脑上红红绿绿的表格说:“这是什么?”
“这是公司的半年度财务报表,你看,这是资产负债、这是现金流量、这是利润。”言潇一行一行像教孩子一样教她。
如璧睁大眼睛在字里行间搜索,没有她能懂的部分:“哇,这么难的表格,你都能看懂,好棒哦!”她一只手勾着言潇的脖子,一只手抚摸着言潇的下巴。
留花翠幕,添香红袖,莫过于此。
门口一个黑影一掠而过,言潇心一惊,起身看见楼梯上猫一般迅疾跑动的亦墨。
“亦墨?这么晚还不睡?”言潇有点怒了。
“爸爸,我……”
“回去睡!”言潇呵斥着。
站在楼梯上的亦墨低头抬眼看着父亲,还有父亲身后,倚在书房门边,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继母。
书房的门开着,像一张血盆大嘴,大嘴中央是父亲的皮椅。
4
言潇开始配合如璧的求子计划了。
他知道再生一个儿子会产生很多问题,但他正值壮年,公司越来越好,他有的是时间和办法来解决两个儿子间的财产分配。
背叛前妻的内疚,长子的疏离,公司千头万绪的烦难,他需要如璧给的沉溺。
离婚前,刘苹牵线的政府合作项目还在紧锣密鼓的推动,刘苹没有因为离婚而撂挑子不干。
她爱他,刘苹说,永远爱他,哪怕他不再爱她。
“老言,你不要有负担,我能为你做的工作,我一如既往地做,再说,这个公司,我和亦墨都有份。”
这个粗砺的女人也有和如璧一样似水柔情,言潇的发现未免太迟,斯人已是前妻。
言潇投资15亿,在开发区投资办厂,政府无偿提供200亩地20年的土地使用权,企业和个人所得税五年全免,这优厚的条件,是刘苹极力游说政府的结果,也是言潇运筹帷幄,与卢市长之间互信的功劳。
黑的、白的、灰白,Who cares?
他只要身下这个女人是真的,她的温度是真的,她的疼痛是真的,她的爱是真的。
5
政府合作协议签字仪式上,市里一众高官前来,主管开发区的卢市长、卢市长的爱将组织部张部长、宣传部金部长等,在媒体的镁光灯里神采奕奕。
“这是开发区建设保持良好发展势头的又一突破,这是开发区工作规划取得重大进展的历史时刻!”卢市长的发言抑扬顿挫。
金色的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市长发言完毕,掌声如潮水般涌来,窗外礼花齐放,灿如梦境亮如星辰,真是烈火烹油盛世太平。
盛装的如璧挽着言潇,白皙的肩膀精巧的锁骨,名贵钻饰衬托着黑亮的发丝和眼眸。
她沉醉在盛宴女主人的自豪之中,她远远看见刘苹了,黑色礼服,亮白首饰,非常庄重华贵,可惜是个老女人了!她有几分庆幸。
刘苹和几位市领导握手寒暄后,向着言潇走来,如璧有几分紧张,她竟然不避开前夫。
刘苹走近后,先是对如璧微微致意,然后低声对言潇说:“言总,卢市长那里还有几个细节有敲定,他去502会客室了,要么你去?需要你拍板的。”
言潇低声回应说:“好,我这就来。”
如璧起身要跟着,刘苹伸手拦下:“卢市长让言总一个人去。”
6
换了大宅,如璧感觉刘苹还是无所不在。
工作上,她仍帮着言潇;生活中,她的儿子亦墨,昼伏夜出地讨人厌。
婚姻的头几年是新鲜有趣的,如璧常问言潇各种傻问题,为什么董事会是7个人,不是6个人呢?董事里面怎么有几个不是股东?不是股东也能决定咱们公司的事儿?董事会和股东会有什么区别呢?
言潇笑她笨,她嘟嘴抗议,“人家才不笨呢!”“你说是不是呀,大白?”大白是如璧养的萨摩耶犬,立起来个头快有如璧高了,如璧常骑着它玩。
言潇年轻时没有及时挥洒的爱,都给了如璧。
公司的董事会议,如璧撒娇要听,言潇由她。如璧算着日子造人,言潇也奋不顾身。
7
几次流产之后,言家大宅笼罩上了一层阴翳。
如璧有了绮丽,这个十几年后要成为我舍友的小姑娘,正在花园里捡松果,把它们一颗一颗放进撩起的裙子里。
绮丽两条胖胖的小腿儿迈开步子,咿咿呀呀唱着歌谣:“爸爸妈妈,爸爸妈妈,陪陪我、亲亲我、夸夸我、抱抱我!”
可惜她的母亲没心情听,她站在二楼窗口,繁花似锦的园子在她的眼里是一片空茫。
像着中了诅咒,自从生绮丽后,她再怀上的孩子,三、五个月就会流产,一个个都是她召唤来的男胎。
再好的照料也经不起这一再的伤损,她失了生气,勉为其难的讨好,也让言潇兴味索然。
8
言潇认识雅恩后,才明白,男女之间最好的境界是你情我愿,两不相欠。
他不愿意多回那日渐阴郁的大宅,更多时间在香港料理业务,雅恩是他在酒吧认识的女孩子,一头破浪长发,立体生动的脸庞。
那天,他一个人喝酒,她也是一个人。两杯红色的液体,两颗悸动的灵魂。
一早,雅恩急急忙忙套上她的牛仔裢,一边穿一边说:“大叔,谢谢你昨天请我喝酒,我现在要去上班了,再见!”说着就要旋风般地要出门。
言潇舍不得她就这样消失,求她再多陪一会儿,雅恩回身一吻,揉揉他的头发:“我真的要走了!不要爱上我哦!我有男朋友的。”
像是为补偿言潇的失落,她补充一句:“你昨晚表现很棒!”恩雅眨眼一笑,转身出门。
言潇再见过她许多次,也再见了不少恩雅一般的女孩子。她们爱钱、及时作乐,但没有其他的考虑。
她们,不要他的一生。
他喜欢这样的简单和明快。
生命就是由这样一个一个快乐的片段组成的,他和刘苹在一起,也能有这样的“假期”。
如果没有离婚,他不必背负如今的重担。
当年,他太愚蠢,太看重女人的单纯和牺牲。
他因为如璧“无欲无求”而娶了她,如今,她的进取已尽人皆知。
连续的求子失败,他已不知如何安慰。她现在要一个董事会席位,那就给她吧。
如璧,言潇集团的新任董事。
365无戒日更营第2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