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心火燎原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嫌弃自然不是没来由的，这本名叫《千城》的书他看过。从开始到结局，可谓高开低走，除了配图尚佳，便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他当时看到最后一页，如吞了一颗超大的苍蝇屎那般难受。那感觉大概就是，他给岁三一支笔，岁三都能写一个好故事出来。
韩苏木扬手接稳了那本书，抬眼望过去：“小师妹带给我打发时间的，她说很好看，我不过才看了三页纸。”
实际上，他对这种书也没兴趣，不过是不想辜负小师妹的好意罢了。
温从戈将这人的情绪纳入眼底，啧了一声，转身走到桌边落座，拢袖倒茶，递到嘴边抿了一口。
这茶香气浅淡，回甘涩苦，不是爱喝的，便将其搁置到了桌上。
温从戈对其嫌弃之情简直溢于言表，抬眸道：“让你小师妹少看恋爱话本，容易缺脑子。依我看，就是你们剑门课业尚不够多，弟子还有闲心雅致看这没脑子的玩意儿。”
既身为剑门弟子怀抱负，自该认清自己的位置。有看这无用书籍的时间，倒不如出去走走看看。
毕竟人间众生，疾苦随处可见，就堂而皇之地摆在那儿。
韩苏木挑了挑眉，随口道：“你这么嫌弃，是看过这本书了？”
温从戈点头道：“嗯，看过。”
韩苏木坐起身，扬了扬手里的书：“那你说说，这书讲了什么？”
“讲的是‘女子本来不爱男子，各种作天作地，后来幡然醒悟，与男主重修旧好’的故事。”温从戈顿了顿，支着头把玩着茶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可惜这世间，本就不是所有人都会等在原地。女子兜兜转转回过头，不过是觉得最开始的那个人足够优于他人。这并非欢喜，而是更合适，感情掺杂了利弊，便不够纯粹了，没意思。”
韩苏木听他真说出个所以然，反而哽住，目光滞了滞，不由道：“我就随口一问，你还真看过？”
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看这东西的人吧？
温从戈兴致索然道：“我不怎么喜欢看书，不过阿姊很喜欢这种东西，自然要搜刮些好看的给她。”
韩苏木微微诧异：“看不出啊，你居然有姐姐？她嫁人了？”
温从戈对此避而不答，似笑非笑道：“我身为旭暗一楼之主，你什么也没查过就想着除掉我，未免太不尊重我这个对手了吧？”
可以说，他一语中的。韩苏木冷硬道：“我只是不屑去查而已。”
温从戈摩挲着茶杯的花纹，点头道：“也是，剑门正派，不屑鬼蜮伎俩。”
所谓一拳打在棉花上，也不过如此了。
韩苏木目光一扫，偏头用手点了点下颌：“温楼主，你脖子上有东西。”
温从戈抬手摸了摸，随后将衣领拉起，说道：“你看错了。”
韩苏木拧了拧眉，反驳道：“我确认我没看错。”
恍惚一眼，只看到那好像是花儿一样的图腾。可奇怪的是，印象里这人并没有纹身刺青之类的东西。
温从戈不由挑了挑眉：“韩苏木，你涉世未深，哥哥我免费教你一件事——有时避而不谈，就是答案。”
韩苏木懵懂地眨了下眼：“就比如你姐姐的下落？”
“你可真是，未经世事总天真。”温从戈叹了口气，把茶杯丢在桌上，坐直身子正色开口，“罢了，我们来谈谈那个赌局的赌注吧。”
这是通知，而非商议。
韩苏木蹙了蹙眉，警觉道：“结果还未出，着什么急？”
“结果未出，也并不妨碍我们先谈。”温从戈抱臂抬了抬下巴，“说吧，如果你赢了，希望我做什么？”
韩苏木定定看着他，思索之后，轻嗤道：“若我赢了，要你自刎谢罪，你也做？”
“做，为什么不做？”温从戈支着头笑起来，“愿赌呢，就要服输。”
韩苏木愣了一瞬，别过头说道：“你不像是会认输的人。”
“我也不是食言的人，赌注就是赌注。”温从戈顿了顿，“最重要的是，我敢赌，就不会输。”
韩苏木轻笑一声儿：“你还真是自信得很。”
温从戈敷衍地行了个拱手礼：“多谢夸奖。”
韩苏木有些气闷，歪头道：“那么你呢？你会让我做什么？”
“你要做的很简单。”温从戈整理了一下思绪，弯眸将地图放到桌上用茶杯压住，“我要剑门聚集所有江湖人围剿旭暗，在必要的时候，倾巢而出，务必将雾孤山上的人彻底绞杀。”
这每一个字拆开，韩苏木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却是听不懂了。他茫然道：“你说、什么？”
温从戈抬眸看他，嘴角勾起：“我不认为我要再说一遍，你好歹是练武之人，听力，没这么差吧？”
韩苏木捏了捏眉心，直言道：“纵然旭暗名声不好，可也是江湖数一数二的势力。此番逃过一劫，你带人换个壳子不照样可以东山再起？”
温从戈歪了歪头：“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韩苏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名权利益，你身处中心备受好处，真的会甘心毁掉吗？”
温从戈不答反问：“有何不可？”
问出口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均被反推回来，韩苏木已经不知如何开口了。他垂头道：“我不知道你为何提出这样的赌注，可赌约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不能拿剑门陪你冒险。”
温从戈敛眸用指尖拨弄着茶杯，使得其在桌上骨碌碌地转动着，最后茶杯因手的离去而归于平静。
他噙笑开口：“你有顾虑很正常，不过这件事对于剑门没有坏处。再者，合整个江湖之力的行动，你怕什么？不过你也说过不急，毕竟还有几日才出结果。”
韩苏木沉默着，抬起眼看向了那个站起身走向门口的人，蓦然开口：“从和我对赌的那一刻起，最后的结果，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温从戈脚步不停，轻笑道：“这还用问吗？”
和这样恐怖的人合作虽然不妥，可韩苏木心中已有答案。他动摇了，犹豫着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
温从戈开门的动作一顿，微微回头：“这么说来，你是打算答应了？”
事情比预期的要顺利一点。毕竟在韩苏木的潜意识里，是将他当成对手的。
韩苏木蹙了蹙眉尖：“我会尽我所能完成赌约，可若你对剑门心有不轨，我不会放过你。”
温从戈笑起来：“我与剑门无冤无仇，没有理由那么做。放心，我向来优待伙伴，既拉你合作，自会妥善好一切再联系你行动。”
此事凶险，韩苏木想问，“那你呢”？可望进温从戈眼底的那一刻，他什么话都吞进了肚子里，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正视眼前这个本该是对手的人。
灯火的光晖然跳动倾落，如烽火燎原一般映入那双桃花眼中，将那深褐的瞳，折射出琉璃似的光彩。
那双眼该是见过星光坠陨，也见过旭日初升的，可俗尘浊世，都没能将其眼中的光泯灭。
时机成熟，温从戈收手转过身，似是想起有趣的事，蓦然弯了弯眸：“韩苏木，你现在还没发现吗？”
韩苏木愣怔道：“发现什么？”
“你向来见是见非，善恶黑白于你而言泾渭分明。你本可以直接拒绝，但刚才，你开始考虑一件事的正反利弊了。”温从戈露出个顽劣的笑，“看来谪仙如你，也会云坠青山，不可避免落俗。”
韩苏木醒悟过来，心间跳了跳，攥了攥指尖，纵还是眉目清霜，可出口的话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从戈负手笑起来：“我倒还想问你，你在害怕什么呢？怕从天之骄子变成凡夫俗子？还是怕自己失去剑心变得面目全非？亦或者，你在怕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事，都是错的？”
若是以前，韩苏木分毫不会受其影响，可与温从戈相处的几次都落了下乘，现在面对这字字诛心的问题，让他不由自主的陷落。
之于剑心，之于对错，甚至之于他自己，在此时此刻都发生了动摇。
他眼中明暗交杂，冷声道：“我没有怕。”
温从戈收敛起玩闹的表情，抬了抬下巴：“你不是不怕，是不该怕。那不过是红尘的碎屑，人身上都有。”
韩苏木蹙了蹙眉：“那么你呢？你身上也有吗？”
“有啊，还很多呢，掸都掸不掉。”温从戈笑了笑，将手搭在门上，“韩苏木，我很抱歉，人对于未知的恐惧是本能，方才那些话，你不必介怀。”
这一刻韩苏木才发现，原来这人褪去旭暗楼主的身份不谈，也不过是个长得好看些的平凡人。
他摇了摇头，喃喃道：“你……不必道歉的。”
温从戈平静地回望了一眼，垂眸道：“韩苏木，剑门替天行道，斩尽天下不平。可这世间只要人心欲念不息，坏人便永远都杀不完的。凭你不行，凭我也不行。”
话落，他便抬手拉开了门离开。随着门扉阖起，屋中韩苏木微微垂眸，陷入了沉思。
房门外，温从戈如释重负地靠着墙，无声呼出一口气。
不可否认他是个卑劣的人，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算计任何人，但唯独韩苏木这样的人不行。韩苏木是干净的，因为太干净，他不适合走江湖，也不适合做掌门。
面对这样的人，温从戈总会留下几分心软，并不想将这份美好的纯粹打破。于是在和韩苏木谈判时，他选择了循序渐进，多费了些心思。
好在，手段虽柔，但结果尚佳。
温从戈抬手抚了抚脖颈，敛下了眸间的愁绪。
计划的进度，注定已经等不及解药，他要借一把最快的东风，以一簇心火，在这江湖上烧一把更大的火。
这把火势必要燎原而起，焚灭这世间肮脏污浊。
温从戈回到房间时，飞峦正托着下巴把玩着杯子，听到脚步声抬眸看了一眼，扯唇笑道：“回来了？”
温从戈没想到这人还在，脚步一顿，歪头看着其脸上的表情，啧声道：“你怎么一副死了爹的表情，别笑了，真丑。”
闻言，飞峦并没有气恼，而是嘴角下落，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将桌上的信封推了推。
“刚才山上的人送了信给你。”
温从戈揽了揽快要滑下肩头的外袍，询问道：“上头说了什么？”
飞峦摇了摇头：“送信人是个小姑娘，她吩咐我，这封信一定要亲手交到你手上。”
温从戈皱了皱眉：“那小姑娘人呢？”
飞峦指了指地面，回答道：“离开了，她说让你先看过信，在三日后会再来。”
温从戈走到桌边，拿起信封拆开封蜡，展开信纸，看到了信纸一角的折痕，才一目十行地将信看了下去。
信上寥寥几字，却绘出了雾孤山如今的局势……
——the end.
【作者碎碎念】（全文3655，以下不计入字数。）
这章反复查了两个小时，生怕这最重要的对峙出现问题。
救命太难了啊啊啊！！太烧脑写得很爽，但是头发遭不住，我最近头发掉的好严重呜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