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落的时日
窗外细雨渐渐沥沥，灰暗天色如同我近日的心境，天地皆被涂抹了浓重的铅灰颜色，长久地沉滞在那里。我亦蜷在窗边，任那无端的苦闷像浓雾一样无声无息地围拢过来，一层一层，将我裹挟其中。
房间里，空气也凝固了，仿佛沉甸甸的铅块压住胸口。我如困在笼里的小兽，终日踱步于方寸之地，却寻不到一丝缝隙可逃脱。目光游移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墙角那本旧书上，书页已卷了边，似乎也沾染了我心境的灰色，在尘埃中沉默着。我几次伸手想翻动它，指尖触到书脊，又悄然垂落下来。书页里夹着些许曾经斑斓的时光碎片，现在却如褪色的花瓣，只余下黯淡的香气——那香气竟也发闷，带着隔夜的气息。
这苦闷不同于剧烈的痛楚，它只是无休止地弥散开，像一层薄雾蒙住了所有感官。偶有微风拂过窗棂，树叶簌簌，才带来一丝微弱的流动，可终究也冲不散这浓稠的滞重。我啜饮着杯中茶，那苦涩也仿佛深了一层，它默默浸入舌尖，再缓缓渗入心底。
就这样一日日枯坐，心中常泛起一丝懊恼：为何不能如常人般，随时挥去这阴云？然而念头刚一浮现，便又被另一股更大的倦意吞没——连挣扎的力气，也像是被无边的雾霭吸干了。正如古来多少颗心，在岁月的泥泞中跋涉，并非每一程皆可乘风破浪；有时候，所谓前行，不过是听凭自己沉浮于命运的潮汐之中。
某日午后，天色仍无晴意，我依旧呆坐。然而，不知何时，云层竟微微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缕阳光猛然穿透进来，带着热意，投射在窗台上。我愕然抬头，那光芒里飞舞着无数细小尘埃，像是久闭的屋子里突然泄露了天机。我伸出手指，光便落在上面，温煦而真实——一种微弱的暖意沿着指尖向上蔓延，缓缓渗进皮肤。
我怔怔凝视着指尖的光斑，心中忽然涌起一丝奇异的释然：原来不必着急驱散那层雾霭，它不过是心灵暂时休憩的驿站罢了。生命常如四季，阴晴本无定时，晴朗未必永驻，而晦暗亦非长存。我们心底的天气，恰如窗外风云的流转，自有它来去的节奏，非意志可以强求。
此刻，我安静地坐着，不再徒劳地摸索出口。窗外的雨或许还要下，心中的雾或许一时难散，但指上那点微温却提醒着我：原来无需刻意挣脱什么，仅仅活着，在这浓淡不一的日子里感受着自身的存在——哪怕只是静静坐在窗边，感受着指间这点暖意，也已很好。
生命不必是灿烂的胜利旗帜，它也可以是暗处悄然伸展的根须——只消在时间的土壤里默默汲取，在无人注视的幽暗中，耐心等待属于自己的光再次透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