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字,相传是由仓颉创作的。但这说起来甚晚。《易系传》只说“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到了战国时代,才有仓颉作书之说。但我们以为,中国文字的起源或当更早于这个时代。惟真实的有实物可征的最早的文字,则始于殷商的时代。殷商时代的文字,于今可见者有两个来源:一是安阳出土的龟甲文字,一是历代发掘所得的钟鼎彝器,这便追溯于中国最古老的记载。在这种人类所特有的文字符号的精致记载下,传达出人类的伟大思想与情绪,成就了文学之史的传承。
所谓邃古的书:“三坟、五典、八索、九邱”当属“虚无缥缈”之物,甲骨、钟鼎刻辞等,以不成篇章者为多万。其较为完美的文集的最古的记载,几乎在《尚书》中。尚有《山海经》,也是很古远的书籍,这部古代神话总集和《天问》同为古文学中的瑰宝。
《诗经》是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并非华丽词藻的堆砌,而是古朴的吟唱。从《风》开始的十五国风只是各地的民谣,有对爱情、劳动等美好事物的吟唱,也有怀故土、思征人及反压迫、反欺凌的怨叹与愤怒。“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便来自于《风》。《雅》是周王朝国都附近的乐歌,一曲“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洋溢着欢乐的氛围。而《颂》则为“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
而与《诗经》的古朴不一样的浪漫主义诗歌总集《楚辞》则承袭屈赋的形式,感情奔放,想象奇特。《楚辞》,或屈原、宋玉诸人的作品,其影响是至深且久,至巨且广的。她的影响,不仅在“赋”上,在“骚”上,即在一般诗歌上也是如此。若项羽的“虞兮虞兮奈若何”,刘邦的“大风起兮云飞扬”,以至刘彻的“草木黄落兮雁南归”,“罗袂兮无声,玉墀兮尘生”诸诗,固不必说,显然的是“楚风”了;即论到使韵遣辞一方面,《楚辞》对于后来的诗歌,其影响也是极大的。他们变更了健劲而不易流转的四言格式,他们变更了纯朴短促的民间歌谣,他们变更了教训式的格言诗,他们变更了拘谨素质的作风。他们大胆的倾怀的诉说出自己郁抑的情绪;从来没有人曾那末样的婉曲入微,那末样的又直挚,又美丽的倾诉过。
继承楚辞的余绪,汉初的汉赋产生。贾谊的《鵩鸟赋》散发出散文的气味浓厚预示了新的赋体正在孕育形成。而枚乘的《七发》通篇是散文,结构宏阔,辞藻富丽,刘勰称:“枚乘摛艳,首制《七发》,腴辞云构,夸丽风骇。”
五言诗的产生,是中国诗歌史上一个重大事件,大进步。五言诗最初是崛起于民间的摇篮中。所谓无主名的许多“古词”、“古诗”,盖便是那许多时候的民间所产生的最好的诗歌,经由文人学士所润改而流传于世的。其播之于乐府者则名之为“乐府古辞”。这些“古诗”、“古词”,气魄浑厚,情思真挚,风格直捷,韵格朴质,无奥语,无隐文,无曲说,极自然流丽之致,刘彦和所谓:“结体散文,直而不野,婉转附物,怊怅切情。”(《文心雕龙》)在在都足以见其为新出于硎的民间的杰作。
建安时代是五言诗的成熟时期。作家的驰骛,作品的美富,有如秋天田野中的黄金色的禾稻,垂头迎风,谷实丰满;又如果园中的嘉树,枝头累累皆为晶莹多浆的甜果。五言诗到了建安时代,刚是蹈过了文人学士润改的时代,而到了成为文人学士的主要的诗体的一个时期。这个时期的作者们,以曹氏父子兄弟为中心,曹操古直悲凉,曹丕便娟婉约,曹植文采气骨兼备。以吴、蜀虽亦分据一隅,曹氏左右,诗人纷纭,争求自献,其热闹的情形是空前的。
魏晋时期逍遥的“竹林七贤”以嵇康、阮籍、刘伶、阮咸始终主张老庄之学,“越名教而任自然”,山涛、王戎则好老庄而杂以儒术,向秀则主张名教与自然合一。嵇康临刑前,神色不变,清抚了一曲《广陵散》,从容就戮,令海内的士人,无不痛惜。
这一时期司马氏专权、政治险恶,作家诗人陷于苦闷中,而古代文学的历程也闭幕于此大混乱的时代。当中世纪的最初的文坛开幕时又是别一样的精彩。
———读《中国文学史》之感于小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