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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咂摸悦美：统编小学语文教材中口语交际能力的培养思路
原创 张沛 语文建设杂志 2025年11月27日 16:31 北京
本文约5899字，阅读大约需要17分钟）
【摘要】统编小学语文教材总体上从通用能力和专门能力两个方面培养学生的口语交际能力。通用能力主要针对外在交际手段和内在交际规约，专门能力主要针对特定交际形式和特定功能项目。两种能力相互配合，帮助学生成长为文明得体的交际参与者。
【关键词】统编语文教材；口语交际；通用能力；专门能力
口语交际是语文课程中的重要内容，也是学生参与语文生活的重要途径。在漫长的语文教育发展历程中，人们对口语交际能力的认识发生了很多变化，总体上呈现出从重视单向听说转向重视互动交际的趋势。《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年版）》（以下简称“义教新课标”）提出了“学会倾听与表达，初步学会用口头语言文明地进行人际沟通和社会交往”［1］的总目标，强调口语交际指向人际沟通和交往的定位，并指出“文明”这一总体要求。新修订的统编小学语文教材（以下简称“教材”）围绕义教新课标的要求，对“口语交际”栏目进行优化，以期全面地培养学生的口语交际能力，塑造文明得体的交际参与者。本文尝试梳理教材中安排的培养口语交际能力的内容，分析其背后的理念和设计思路，更加清晰地呈现“口语交际”栏目的编排线索。
一、教材中口语交际能力的基本架构
关于交际能力，研究者们做了许多探索。20世纪70年代，美国社会学家海姆斯提出了“交际能力”的概念，认为其包括掌握语言知识进行语言活动的能力，也包括在社会环境中恰当地运用语言以交流信息的能力。在此基础上，美国语言学家卡纳尔和加拿大语言学家斯韦恩将交际能力的具体内涵归纳为四个方面：语法能力（具有语音、语法、词汇等方面的知识），社会语言能力（在不同的场合下根据自己与对方的身份和地位恰当地表达思想的能力），语篇能力（用正确的语言形式连贯地表达思想的能力），策略能力（引出话题、继续谈话、调整和转换话题及结束谈话以满足交际中各种需要的能力）。此后，新西兰语言学家理查兹和美国语言学家罗杰斯指出，语言的基本单位不仅具有语法和结构特征，也包含语言使用中的功能性、交际性意义［2］。
参考已有的研究成果，结合口语交际学习的实际，我们可以梳理出一些应该在“口语交际”栏目中安排的、小学生需要掌握的能力。
有一些能力适用于全部的口语交际活动，具有普遍性，可以称为通用能力。人们在交际时会使用语言手段和辅助手段等各种交际手段。［3］其中，语音、副语言、体态语等是口语交际独有的也是不可缺少的交际手段，它们直观可感，相互配合，共同起到传情达意的作用。因此，“口语交际”栏目应该培养学生运用外在交际手段的通用能力。社会文化大背景对交际参与者的意识作了明确要求，研究者们也从形形色色的交际实践中提炼出一些基本原则。这些隐藏在交际过程背后的内在交际规约，是交际表现得体的根本原因，对交际行为具有较强的约束力，是学生应该遵守的内在规约，也是交际参与者需要具备的共识。因此，“口语交际”栏目应该培养学生遵守内在交际规约的通用能力。
与通用能力相对，适用于特定交际活动的能力具有特殊性，可以称为专门能力。根据参与者的变量，口语交际可以分为许多不同的形式，如一对多、一对一、多对多。［4］每种交际形式都有独特的规则与策略，参与这些交际形式需要一些专门能力。语言的功能是人们为实现交际意图和达到一定交际目的所进行的一个个言语行为，带有一定交际目的的言语行为即功能项目。［5］每种功能项目都有特定的交际目的和对应的规则与策略，实施这些功能项目也需要一些专门能力。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勾勒出教材中口语交际能力的基本架构。（见图1）
二、教材中口语交际能力的具体安排
教材中的“口语交际”栏目对通用能力和专门能力都作了全面而具体的安排，尽可能地满足学生日常交际的需要，减少学生交际中的短板。
1.通用能力
（1）运用外在交际手段
语音。语音是口语交际中主要的信息载体，也是使用口语进行交际的根本特征。针对说话人角色，一年级指导学生声音洪亮、吐字清楚地说话，二年级指导学生控制说话的速度，让别人听清楚。针对听话人角色，一年级指导学生认真听对方说话，集中注意力接收对方发出的语音。这些安排在低年级的基础内容，能保证学生发出与接收语音的质量，为顺利交换信息、完成交际创造基本条件。
副语言。副语言包括“辅助语言”符号系统，即音量、语调、音质、音高等发声的系统，以及“语言外”符号系统，即在言语中所加入的停顿、语速、哭笑声等。［6］小学生很容易忽略副语言，出现控制不好音量、语气的情况，显得没有礼貌，甚至影响公共秩序。教材着重解决小学生常见的副语言偏误问题。比如，一年级上册“用多大的声音说话”集中练习在不同的场合恰当控制音量：当众讲话的时候提高音量，让所有人都听到；在图书馆、办公室等公共场合中低声与对方近距离交谈，避免对在场的其他人造成干扰。又如，二年级下册“用怎样的语气说话”呈现了不同语气的表达效果，集中练习在各种情形下选择符合自己身份的语气，让听话人感到舒服。
体态语。体态语是人们在面对面交际时的手势、身势、眼神、面部表情、空间位置关系等。［7］考虑到学生的基础，教材主要安排了眼神、身体姿态等容易掌握的内容。比如，一年级着重指导学生在说话时直面对方不躲避，看着对方的眼睛，充分进行眼神互动；三年级、五年级、六年级着重指导学生当众说话时保持大方的姿态。
（2）遵守内在交际规约
良好的交际意识。在诸多的交际意识中，教材从学生普遍存在的问题出发，着重安排了主动意识、自信意识、尊重意识的内容。
关于主动意识，一年级设计了“主动与他人交流”“主动邀请别人”等学习要点，二年级设计了“对感兴趣的内容多问一问”“主动发表意见”等学习要点，帮助学生树立积极的交际态度。
关于自信意识，一年级设计了“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等学习要点，六年级鼓励学生勇敢表达真实想法，不必担心自己的想法与大多数人不一样，克服心理障碍。
关于尊重意识，二年级指导学生说话前先想好要说的内容，以示对听话人的重视；三年级指导学生在听别人说话时表现出交流的兴趣，耐心听别人说完，给予正面反馈。此外，教材还多次强调说话人要使用礼貌用语、泛尊称等，让听话人直接、明显地感受到说话人的礼貌和善意。
基本交际原则。交际原则相对抽象，因此教材着重围绕几项最为基本的、相对简单的原则作了安排。
轮流说话这一原则是口语交际得以向下推进的基本前提，也是学生最容易理解和执行的原则。二年级下册设计了制定图书借阅公约的活动，帮助学生明确轮流说话的必要性，改正不等别人说完就随意插话的行为，并逐步养成遵守交际规则的习惯。
美国哲学家格赖斯的“会话含义”理论认为，在参与交谈时，要使自己说的话符合所参与的交谈的公认目的或方向，应该遵守合作原则（包括量的准则、质的准则、相关准则、方式准则等具体准则），如果违反合作原则，就会产生会话含义。［8］小学生的口语交际绝大部分属于直白的类型，尚不涉及违反合作原则产生会话含义这种比较高级的情形，因此，教材侧重在浅层次上指导学生遵守合作原则。围绕量的准则，五年级设计了询问大人童年故事的活动，练习在对方提供的信息量不足时主动追问，要求对方提供更多信息。围绕质的准则，四年级设计了说新闻的活动，练习在传递信息时说明信息来源，不随意更改信息内容，确保信息的真实性。围绕相关准则，四年级设计了交流环保话题的活动，练习围绕话题发表看法，不跑题，保证话语与话题的关联性。围绕方式准则，三年级设计了讲述名字里的故事的活动，练习把了解到的信息讲得清楚明白，避免歧义。
2.专门能力
美国哲学家塞尔将言语行为的规则分为构成性规则和调节性规则两类，构成性规则是创造或界定新的行为形式的，而调节性规则是调节既有活动的。［9］构成性规则处理“是不是”的问题，而调节性规则处理“好不好”的问题［10］。与之相应，教材针对每种交际形式、每种功能项目安排的专门能力都可以分为两个层次：一是把握基本规则的能力，二是运用优化策略的能力。
（1）参与特定交际形式
一对多形式。教材中一对多的交际形式主要是当众讲述的活动，其中，讲故事、作介绍、正式发言等类型安排了多次。
第一，讲故事。讲故事是学生特别喜爱的活动。教材依据不同年级学生的心理特点和阅读经验，设计了多种多样的活动内容：一年级听老师讲故事后再自己讲，二年级看图讲故事，三年级组织趣味故事会，四年级讲历史人物故事，五年级讲民间故事。
不同年段安排的能力各有侧重。低年段聚焦基本规则：大声讲，让别人听清楚；提前记住故事内容，保证讲述的流畅性；看图讲故事时按顺序讲清楚图意。中年段聚焦简单策略：准备工作方面，先试讲，再调整，并提前把故事中的重要信息记在卡片上，提示自己的讲述；辅助手段方面，配合恰当的语气、表情、动作，把故事讲得更吸引人。高年段聚焦相对复杂的策略：代入故事中的角色来讲述；变换情节的顺序，设置悬念；大胆想象，增加合理的情节；适当丰富细节。此外，教材还安排了听故事时把握故事内容的要领：一年级是借助图画记住故事内容，二年级是将听到的内容与图画对应，三年级是集中注意力记住听到的主要内容。
第二，作介绍。教材中作介绍的活动可以分为自我介绍和介绍其他信息两种类型。
关于自我介绍，一年级练习简单介绍自己的爱好，尝试找到与别人的交集，并成功地交朋友；五年级练习根据场合、对象和目的选择自我介绍的内容和方式，突出重点，不面面俱到，便于听话人顺利捕捉预期的关键信息。
关于介绍其他信息，教材根据年级特点设计了不同的话题，并搭配了不同的要点。一年级是介绍游戏规则，练习语言和体态语的配合。二年级是介绍手工作品，练习按照顺序作介绍，从不同方面作介绍。四年级是介绍文化遗产，进行综合性的练习：提前收集资料，并进行筛选，分类整理，撰写文稿；用小卡片标记关键信息；介绍时注意条理，控制语气、语速，辅以动作、表情；根据听众的反应及时调整介绍的内容。
第三，正式发言。演讲、即兴发言等当众表达的类型，正式程度较高，学生的实践经验较少，教材集中安排在了六年级。
关于演讲，教材详细指导了基本规则：演讲的意图是发表见解、阐明事理或抒发情感，因此，演讲成功的标志是能引起听众的共鸣；演讲不是随意说话，要提前准备好演讲稿，根据书面文稿作口头表达。此外，教材也提示了演讲的策略：鲜明地突出自己的观点，借助事例、名言警句等合适的材料说明观点，并利用副语言和体态语加以强调，让听众更容易接受自己的观点。
关于即兴发言，教材呈现了班级中迎新、比赛获奖发表感言、临时接受采访等适用于即兴发言的常见情境，指导学生在即兴条件下快速规划发言的内容和顺序，保持稳定的心态，作出自然大方的表现。
一对一形式。一对一形式的口语交际即个别交谈［11］，在日常生活中最为常见，学生最熟悉、实践经验最丰富。教材中占比最大的就是个别交谈的形式，涉及课堂学习、班级生活、兴趣爱好、个人成长等方方面面的话题，针对一些特别的交谈形式，教材还专门作了指导。比如，一年级设计了打电话的活动，练习开始和结束话题、顺利交换信息。
多对多形式。讨论是最主要的多对多形式的口语交际。它是学生重要的课堂学习方式，也是日常生活中解决问题的重要方法。教材从学校、家庭、社会等各个角度出发，设计了多个贴近学生生活的讨论话题，并针对普通参与者、意见汇总人等不同角色分别作出了指导。
在日常生活的讨论中，学生作为普通参与者的机会最多，因此教材安排的相关内容占比最大。关于讨论的运行，教材着重指导轮流发言、控制发言时间和音量的基本规则。关于对待其他参与者，教材着重指导耐心听取别人的发言并准确把握别人的观点，以平和、理性的态度对待不同想法，通过协商形成一致看法，尊重大家的共同决定。关于说话的内容，教材着重指导围绕目标展开讨论，不重复别人说过的话，与别人想法接近时先表示认同再作补充，尽量提高信息含量。
针对意见汇总人的角色，中年级聚焦汇总意见的基本规则：根据讨论的目的做记录，汇总时尽可能地反映各个参与者的想法，并突出大多数参与者的共识。高年级聚焦汇总意见的优化策略：在突出共识的基础上兼顾个人不同的意见。
此外，教材专门在六年级设计了“辩论”的活动。关于辩论前的准备，指导学生围绕观点收集足够的、有说服力的材料，并进行归纳、梳理。关于辩论的规则，指导学生分清己方陈述、对方陈述、自由辩论这几个环节，不仅要清晰表达己方观点，还要抓住对方的漏洞予以反驳。
（2）实施特定功能项目
教材从诸多的功能项目中选择了一些具有典型性和高度实用性的项目，在各个年级设计了专项活动：一年级是求助、邀请，二年级是商量、推荐，三年级是请教、劝告，四年级是安慰、转述，六年级是说服。
为了让学生在专项活动中得到充分的练习，全面掌握实施这些功能项目的要领，教材既安排了交际意图、基本规则等基础性的内容，也安排了更好地实现功能的优化策略。比如，三年级的“请教”，解释了请教的目的（了解不懂的知识或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提出了请教的基本规则（说清楚想了解的知识、需要解决的问题，避免笼统；在对方方便的时候请教，避免干扰对方；不管对方是否提供了有效信息，都要表示感谢），还用样例示范了请教的策略（简单说明问题发生的背景，让对方更容易理解自己的需求，以更好地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考虑到学生的基础，低年级教材未过多解释功能项目的交际意图，而是侧重指导基本规则。中、高年级教材则安排了更多交际意图和策略的内容，引导学生紧紧围绕意图开展交际，以取得更好的效果。比如，六年级的“说服”，练习优先讲述对方可能接受的理由，并采用合适的表达方式，以更好地说服对方、取得支持。
综上，教材对学生口语交际能力的培养，兼顾了多个方面、多个层次，形成了一定的梯度，符合语言学习的规律，基本可以满足学生真实生活中的交际需求。
参考文献：
［1］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年版）［S］.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22：6.
［2］史宝辉，李健，孙亚.语言交际研究与应用［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156.
［3］［4］［6］［7］［11］刘焕辉，主编.言语交际学基本原理［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7：512~514，448，539，548，448.
［5］杨寄洲.功能项目与功能大纲［A］.中国对外汉语教学学会，编.中国对外汉语教学学会第四次学术讨论会论文选［C］.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3：349.
［8］索振羽.语用学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53~55.
［9］约翰·R.塞尔.言语行为：语言哲学论［M］.姜望琪，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23：34~35.
［10］徐默凡.从言语行为理论看口语能力的分化［J］.语文建设，2017（4）.
（张沛：人民教育出版社 课程教材研究所）
[本文原载于《语文建设》2025年10月(下半月)]
（微信编辑：寇嘉；校对：时玲玲）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