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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见“噗”的一声,貌似有东西掉进了火堆里。打着游戏的盛平,抬头便看见火堆里腾起一阵火星。接着又是几声闷响,一阵阵火星直直往上飞蹿,火焰也猛烈暴涨,触及了腊肉下端。
农历腊月二十七,是小镇过年前的最后一次赶集,一家人相约赶集买年货。盛平没啥想要买的,就留家里熏腊肉。
盛平爸出门前再三嘱咐:“现在肉开始滴油了,火不要烧太大,人不要离开,添柴要少少地添,如果起火,人的安全第一……”
盛平漫不经心地答了句:“晓得了。”就去专为熏腊肉而修建的小砖房“上岗”了。
火堆里,木柴平静地燃烧着,生出的缕缕青烟在一条条腊肉中穿梭游走。盛平觉得有些无聊,就靠在一旁的千层板上玩起了手机。刷了几个短视频后,看着那被熏得黑里透红的瘦肉,盛平有些馋了,去厨房找来工具与调料,回到小砖房里做起了柴火烤肉,片刻功夫,肉烤熟了,才吃了一口“好咸,整杯茶喝喝。”盛平自言自语地去屋里泡了一杯茶,回到小砖房,一口肉,一口茶,吃着喝着刷手机,好不悠闲!
肉饱茶足,盛平暗想:“这样熏下去到年三十夜也熏不好,不行,得把火烧旺点。”于是,取来几根碗口粗细的木柴,添进了火堆里,火势渐旺,时不时有油从腊肉上滴落到火堆里,“哧溜”一声就不见了。
“火焰离腊肉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安全着呢!”盛平这样想着,把屁股下的小木凳往外挪了一些。
“这样熏比老爸熏至少要提前一天熏好!年三十夜就不用再守着腊肉熏了。”盛平沾沾自喜地想着。
一阵三轮车的轰鸣声传来,盛平知道赶集的人回来了,进屋看了一圈年货。看年货是假,实则想找个人“换岗”,可看了一圈,没适合的人,还是自己回去守着吧!
回到小砖房里坐下,掏出手机玩起了射击类游戏,专注于游戏的盛平,忘记了熏着的腊肉。
腊肉掉下来砸起的火星及暴涨的火焰,惊醒了盛平,急忙站起身,把手机往口袋一插,随手扯出来一条滚到了火堆边沿的腊肉,再伸手时,哪里还有腊肉的身影,满眼尽是直溜溜往上跳蹿的火焰,几乎就要引燃悬挂在上方的腊肉!
“跑!快跑!这么大的火,你会被烧到的!”一个声音在盛平脑子里响起。
另一个声音立即辩驳道:“你现在跑出去倒是几乎不会受伤,但不出两分钟,腊肉会烧成一片火海,波及牛圈楼和正房子,这损失谁担得起?”
纠结中,盛平回头看到了墙脚的千层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搬起千层板猛地砸进火堆。“火堆里的顾不上了,不让上方的腊肉被引燃才是最正确的选择,退柴只会让火燃得更旺。”他心里这样想着,但这瞬间燃起的熊熊大火,显然有些无法应对了。
“大哥!二哥!快点!腊肉掉下来烧起来了!”盛平尖锐地喊叫起来,喊叫声穿过墙缝隙,传进每一个房间,直击每一个人的心脏!盛平连续地高声喊叫着。霎时间,“腊肉燃起来了”的喊叫声音在各个房间回荡着。
听到喊叫声,被两个淘气的儿子折磨了一天的盛贵,本想趟卧室里休息会儿再去“换岗”,被窝还没捂热呢!从床上一跃而起,双脚往鞋里一插,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几个箭步冲出卧室,穿过客厅,“噔噔噔”地往小砖房跑去,边跑边喊“腊肉烧起来了”!
听到喊叫声,赶集时被充满好奇心的女儿和儿子拉着在街上遛了四五圈的盛坤,累得进门就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从沙发上噌地站了起来,满血复活般地朝着小砖房飞奔而去。
听到喊叫声,正在泡脚解乏的盛平妈,不知道是因着急还是腿麻,站起来时打翻了泡脚的盆,一盆水哗啦一下泼洒开来,溅湿了毛拖鞋,浇透了裤腿。她没管泼洒一地的水,忘却了腿伤,紧跟盛坤朝小砖房跑去。
听到喊叫声,正在准备晚饭的两个嫂子,估计是没见过熏腊肉失火,不知道危险程度有多大,慢悠悠地丢下手里的菜,齐齐往小砖房走去。
听到喊叫声,正在院坝里吃着零食分着玩具的小孩们,看见大人们都在朝着小砖房跑的跑喊的喊, 他们貌似没听清大人们喊的是什么内容,或许是不知道腊肉烧起来了是什么意思,跟在大人们的屁股后面一窝蜂地叫嚷着往那边跑过去看热闹。引得大黄“汪汪汪”地叫着跟在后面,吓得几只老母鸡“咯哒咯哒”地叫着连飞带跑地逃窜而去。
盛平爸本来打算骑三轮车拉菜叶喂了猪再去“替岗”换盛平休息。拉着菜叶才来到家门口的小马路上,听着人的喊叫声,鸡鸣犬吠声,看着房后滚滚浓烟,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腊肉烧着了!心里暗骂道:“一个个都是靠不住的玩意儿,啥事都离不得我!一屋子人守着还让肉烧起来!”拉手刹,熄火,跳下车,一路往小砖房狂奔。
众人赶到小砖房门口,但见砖房里,上层浓烟滚滚,下层火光闪烁,隐约中只见盛平一只脚踩在一块长约两米宽不足一米的千层板上,戴着白色手套,艰难地把腊肉一条一条从架子上扯下来,转身甩出小砖房。
盛平脚下的千层板盖住了几乎整个柴火堆,十来根碗口粗细的木柴正在噼里啪啦响着,冒出的黄色火焰从除盛平脚踩的这一面以外的另三面绕过层板,沿着小砖房墙壁向上爬,像是要吞噬整块层板、吞噬悬在上方的腊肉、吞噬它所要想吞噬的一切。
更坏的是,还有几条肉在柴火堆里“哧哧哧”作响,大量的油脂被烤出,油脂加入燃烧使火势更为猛烈,蹿出的火焰都带着呼呼风声。
众人看着这熊熊大火,慌了神,这么猛烈的火势,那不足一公分厚的千层板估计抵挡不住几分钟,一旦层板被烧穿,火焰将直接引燃悬挂在上方的肉,三头猪的肉少说也有七八百斤,这要烧起来,腊肉被烧光且不说,这小砖房离牛圈楼这么近且连着主房子呢!
“快去打水来!”盛平爸大吼喊道!
“不要泼水!”盛平咳嗽着喊道,他知道,现在泼水腊肉就完了,被水汽蒸熟的腊肉难以存放,不出几天就会烂掉。就算立即食用,口感也非常差,他想抢救腊肉。
在小砖房外的众人,无不是希望腊肉飞出来的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可事与愿违,为防止因绳子断裂导致腊肉掉下来被烧,今年挂腊肉的绳子格外结实,一下两下扯断那是属于幸运,很多时候四五下都扯不断一条腊肉的绳子。
众人想进入小砖房帮忙抢腊肉,奈何小砖房空间太小,容不下更多的人,加上除盛平站的地方没被火焰占领外,其他地方,火焰怒吼着不让任何人立足。进!进不去!水!泼不得!看着孤身奋战的盛平和那越来越猛的火焰,急得团团转。
盛坤看着这越来越高的火焰,听着越来越大的“呼呼”声,那块千层板大有马上就要被烧穿的趋势。心里想着:“火太大了,要出人命的。”急忙钻进门去,在浓烟中,拽住盛平衣服大声喊道:“盛平!赶紧出来!不要管肉了!”一把将盛平拽到了门口。
盛平张大嘴巴猛地喘了两口气,咳嗽着沙哑地喊道:“快得一半了!再找两块千层板来!还要把刀!”说完挣脱盛坤,又一头扎进浓烟里。
盛坤看着又钻进去的盛平,想起堂屋里还有一块用板凳支起来当案板的千层板,径直往堂屋跑去。此时,狭窄的通道里大人小孩挤成一团,盛平爸大吼道:“把娃儿些喊走开!”他担心火控制不住伤及小孙子们,当然,四个小孩挡在这里,帮不上忙不说,还有些碍事。
盛平那两个嫂子,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站在门口不知道要做点啥才好,听到公公的吼声,急忙各自招呼各自的孩子离去。
盛贵在门口东一趟西一趟地找着能能灭火的东西,心里想着“这火势,估计是要失控的,这么多肉,啥时候能完全搬出来,还得接水来,形势不对了得保人保房要紧。”“闻儿,去找把刀来,豪儿,跟我去接水准备!”高声喊着往厨房跑去,盛平的两个儿子也随二伯飞奔而去。
盛平妈不知何时找来了一把铁铲,一铲接一铲地铲来细泥土,隔着门丢进火堆里。“这么大的火,儿子可能会被烧伤,叫他出来吧,这里面熏着的,不光是她这一年辛苦到头的血汗,还有大儿子买来搭伙熏的肉,能抢救一点算一点。泥土能压住火势,为儿子抢救腊肉争取更多时间。”她心里这样想着,加快了挥动铁铲的速度。
盛坤到了堂屋,来不及整理案板上堆放着的杂物,直接扯着层板往外一拉,抖落杂物,抱着层板就往小砖房飞奔,隔着门递给盛平。“砰!”的一声,在第一块层板被烧穿之前,第二块层板成功垫在了盛平脚下。
当闻儿把菜刀递到盛平手上后,腊肉飞出来的速度快了许多。众人加入了运水的队伍,抬盆的、提桶的、端锅的,一个个百米冲刺般奔向小砖房,水送到后又立即折返回去找其他容器接水送过来,不大一会儿,装满水的锅、碗、瓢、盆、桶在小砖房外排起了长龙,俨然一支等待冲锋号吹响的先锋部队。
一时间,众人忘记了赶场后的疲劳,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为抢救腊肉奔跑着。不知道过去了几分几秒,大家都拼了命地与火神赛跑,全然没了时间这一概念。
一个猪头砸出来后,砖房里没了动静。就在盛坤放下水盆准备钻进去一探究竟之时,一个大黑影从浓烟中闪出,是盛平咳嗽着从小砖房里跳了出来。
“泼水!”盛平爸喊出了颤音。
小砖房外严阵以待的锅、瓢、盆、桶齐发,一桶桶、一盆盆的水“唰!刷!唰!”地泼向小砖房里。“哧!哧!哧!”,一阵阵水气腾空而起,混着柴火烟,从瓦逢里冲出小砖房房顶,直冲云霄。
在一阵阵“噔噔蹬”脚步声中,“哧”声从大变小,从小到无,水气也越来越少,火灭了!除最早掉进火堆里的那几条外,其他腊肉全都抢救出来了,横七竖八地躺在小砖房门口。
盛平爸埋怨道:“喊不要把火烧得太大,你偏要加这么多柴在里面烧!”
盛平辩解道:“我都是压着烧的,火焰离肉还有一米多远,烧不到肉,哪晓得肉会掉下来呢!”实则心里愧疚,要是不麻痹大意自作聪明,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危险。
盛坤偷瞄了盛平一眼,看他衣服完整,脸上也没伤痕,判定盛平没有被火烧伤,幸庆地说道:“幸好大家都在家了,要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家,估计麻烦大了。”
盛平也附和着说道:“幸好有这两块千层板,不然今年别说吃腊肉,怕是房子也没得住了。”
村民华叔:“幸好是守着的,要是没守着掉两块下来,等发现时再来抢救的话,估计就像我家的那样,全被烧成黑炭了!”听着这话,这才发现,村里离得近的几家,听到动静都赶来灭火了。
盛平感叹道:“熏腊肉还真是个技术活,以后这事还得交给我老爹来。”
盛平妈丢掉手里的铁铲,拉过盛平,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见盛平右手手腕皮肤红通通的一大片,眼含泪花,心疼地问道:“手烧得严重不?要不要找点药抹一下?”
盛平摸了摸右手手腕,说道:“只是有点热乎乎的,没起泡也没脱皮,不碍事。”
火灭烟散,一众家人那“砰砰砰”的心跳声才渐渐平息,围着那横七竖八地叠躺在小砖房门口的腊肉,围着盛平问这问那。
盛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辩解”着众人的“责问”,一边脱掉手套,挠了挠头,感觉头发被烧了很多,没镜子,找身旁大哥问问。
“大哥,看看我的头发被烧了多少?”
盛坤闻言,转身仔细地打量着盛平的头。只见前额至头顶,发梢卷曲而焦黄,原本不算浓密的眉毛,也被烧得几乎一根不剩,使那高高的额头看起来更亮了,红肿的小眼睛里不断地涌出泪水,恰是男版黛玉模仿者。
盛坤拿出手机,侧对着盛平拍起了视频,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才是年度最佳黛玉模仿者!”。盛平夺过手机,被视频里自己那滑稽的造型逗得哈哈大笑,一时间,手机在众人手里传来传去,此起彼伏的笑声,驱散了紧张的气氛,不看那一地的锅、碗、瓢、盆、桶,哪里还看得出火灾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