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天步入学校王二川就失重摔到了地上。
那是2015年,夏季怠慢,秋天就要来了,树叶成片成片地从枝干上飘落下来,王二川不留神,踩到树叶上打滑,裤子摔破了一个洞。王二川很快站起来,随着学校里树立的指示牌,找到了自己的教室。这是一个新的教室,是王二川从没有来过的教室。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老师也很快进来了,可一副凶相,肉包着脖子,鼻跟上有颗黑痣。第一眼,王二川觉得他是教功夫的,如果放在古代也得是个刽子手,至少会和打打杀杀扯上关系。同学见他在黑板上用很漂亮的连笔写下了“马春”,并说到: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不出意外,接下来的三年,你们的语文都是我教。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一位陌生的同学,他竟用力的摔开了我们班的门,门扉撞在了墙上,发出了“轰”的声响,做完,他立即就跑掉了。马春一个瞬步就追了出去,叫住了那个孩子。他被抓进我们班的时候腿一直在打哆嗦,马春问他为什么要摔我们班的门,小男孩嘴里只一直在重复着我...我。马春又一次问他,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就径直愣在了原地。马春火了,一掌触到了他的后脑勺,他展现了明显是应激反应下的摇摆,险些站不稳要摔倒地上,倏忽眼泪哗啦啦地流。王二川看着自己腿上还没结疤的伤口,觉得他实在不该哭。马春倒看他哭成这样,摆摆手便放他走了。他转过身来对我们说:“以后在我面前,少他妈搞花样。”
老师没怎么做自我介绍,但这一掌,这一句“他妈”,王二川越发笃定,马春是教功夫的。新生会马上就要结束了,门口出现了一个女孩,瘦瘦高高的。她看见了马春,也哭了起来。马春看了一眼,没有多说,招呼她进来,她正好做到了王二川的旁边。
她叫白仪,后来王二川问她为什么那天哭得那么惨,她说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感觉错过了什么。
新学期,对于王二川来说,并没有那么顺利。
宿舍离教室很远,每次都需要走上长长的一段路,早晨要赶在起床铃之前醒,那样才来得及吃早饭。王二川觉得好远,远到他每天早上到食堂里喝粥或者吃面前,总得抱怨一句:“这路真他妈远!浪费时间,早餐都让人吃不明白。”后来时间久了,大家也都跟着抱怨。其实也说不得是王二川最早在抱怨。但是,马春问起是谁带起的这个风气时,大家都觉得是王二川带起的情绪。王二川挨了马春一顿批评,他却一句屁话都不敢说,他生怕马春一个劈就下来。王二川很无语,他这才知道抱怨是可以传染给别人的,知道人是不可以带头的。
王二川很难过,他不再抱怨宿舍到教室的距离有多远,路上有没有灯,早上的馒头能不能悠闲的吃完。他开始注意走在路上的妙龄少女,学校是妙龄少女最多的地方。王二川就经常在操场的杠杆区域,简单地做做拉升,目的还是看夏夜里散步的少女们。
在看过学校几乎所有的少女后,王二川回过头发现,他的同桌白仪其实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属于那种越看越好看,看不腻的那种。她有细细的眉毛,小小的嘴巴,额前慵懒地搭着一撮茶色的刘海,王二川觉得她像紫霞仙子。晚自习上,王二川看见白仪把一只脚踏在桌子下的暗屉上,抖着自己的小腿,便问她在干嘛,她说这样可以瘦小腿。王二川觉得她真有意思,便学着她一起抖了起来。她可能也觉得王二川很有意思,对着他笑。
班上第一次考试,王二川出乎意料的考到了第一名。但王二川早就知道自己会考到第一名,分班考试时,他就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到这个班的。但是马春并不喜欢王二川,他觉得王二川整天吊儿郎当,一点没有学习的样子,他在班上说,像这种学生成绩好都是一时的,等吃完以前的老本就会现行,并预言不出三次,王二川就会从第一名掉下来。王二川倒不以为然,考不考得到第一名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成绩目前只对他爸妈重要,马春这么说诅咒的可不是他,而是他的爸妈。对于王二川来说如何得到白仪才是大事。
过去了一个学期,王二川也当了一个学期的第一名。马春脸上马上挂不住了,但是王二川很聪明,他在考试后的总结里赞颂了马春,内容大致就是,崇高伟岸的马春老师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实然都是对他的鼓舞激励,都是为了让他不松懈,从而保持住这个成绩。马春看到了这篇佳作,高兴的不得了,他终于觉得王二川这个孩子孺子可教也,甚至还拿到班上当众朗读,王二川读的声情并茂,抑扬顿挫,赢得一片掌声。据此不久后,王二川便当上了班长。
王二川是第一次知道贿赂是什么滋味。他也开始能够在生活的侧面地干涉、介入他人的快乐,自习课聊天的快乐、上课吃零食的快乐或者作业不交的快乐,他会很可耻地阻止别人的快乐,监督和惩罚老师不喜欢的事情。那是一段心惊胆战的时期,但王二川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鱼和水的关系还是黄雀与夏蝉,王二川想的不多,他心心念念着白仪,如果可以,他想控制白仪。控制是一种蓬勃的爱意,然后,王二川便向白仪表了白。
表白那天没什么特别,王二川没有挑什么黄道吉日,不算星座,没有准备花朵。那会只是夏天最热的时候,知了在树皮上叫个不停,热浪像潮水一样扑在每个人的脸上,全世界都黏糊糊的,全是汗水和油脂。
王二川突然在吃饭排队的时候,拉住白仪的手,很小声地对她说:“我喜欢你。”
“班长,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啊!”
王二川把白仪拉得更近了,像是要贴在了一起,他甚至看到了白仪耳后根的绒毛,绒毛上好像附着着刚刚凝结的小水珠。
白仪赶忙摔开了手,后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你?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
王二川忽然摸不着头脑,她为什么问我喜欢她什么,王二川觉得白仪漫不经心的挑问却比卷子上精心编制的题要更难找到答案。
“我...我不知道。”
“啊?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王二川急了,他想做些什么挽回现在的场面,但他又很奇怪,白仪为什么会如此淡定,好像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不是她,是另外一个人一样,她像在观看自己的爱意,审视或者是判夺。夏天太热了,他的脑子、全身都跟着热了起来。他不要继续想答案了,他逃跑了。白仪呆在原地愣了一会,便转身去了食堂。
王二川恨死她了,恨她为什么不直接赤裸裸地拒绝他,而是问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恨她为什么这么漫不经心地对待自己的告白。好像一切的失败,都是以为自己的愚蠢,王二川感觉自己被耍了,但他又不能像马春一样,冲上去劈她,用暴力表现自己愤怒的心情。
王二川想要写日记,但他写过的第一篇日记,就被自己的好朋友偷看了。他叫刘灿,大家都叫他刘火山,头发天生自然卷毛,物理课倒学的很好。
上完体育课回来,王二川就看到刘火山鬼鬼祟祟地趴在自己的课桌下,等到王二川靠近,发现火山在偷翻自己的日记。他气疯了,他猛地从刘灿的手里把自己的日记本抽了回来,泪一下就崩了出来,王二川很用力地跑到教室后面的杂物间,脚跟触地发出了很大的声响。他想把这个日记本给撕碎,但这个本子很结实,王二川买它的时候很贵,它是用绳子捆在一起的,王二川无法徒手将一根绳子扯断,他只能将这个本子柔软的纸撕成一片一片。王二川失落极了,身子倒在了垃圾桶边,哭得很大声,气喘不上来。刘火山赶快跑进来道歉,看到王二川哭成这样,他也吓了一跳。后面的杂物间一下堆满了很多人,他们都在安慰王二川,尽管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王二川在杂物间里哭得稀里哗啦。王二川没理他们,哭累了就自己慢慢地回到了课桌上。刚坐下,就看到白仪呆呆地看着自己,他没有再注视她。火山跑到王二川的跟前,眼睛同样湿了一片,他不停地和王二川说对不起。王二川感到很对不起火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过,是因为火山看了自己的日记,还是自己没有把那个日记本撕得粉碎,又或者自己表白失败了。王二川意识到自己到底不该冲火山发这么大的火,王二川对刘火山说没事。他用余光扫到,白仪趴在自己的课桌上睡着了。
王二川再也没有写过日记,尽管那天过后,刘火山送了王二川很多日记本,王二川都只把它们用来打草稿。他才知道坏事和坏心情是不应该被写到纸上的,那些记录在纸上的东西,或许还没有物理题的草稿来的真实有力。文字是骗人的,王二川已然想不起自己日记里的内容,但他很笃定里面的话都是骗人的,他骗了自己,不想去欺骗别人,所以他才那么生气。后来他是这么跟火山解释的。
王二川没有再理白仪,不再跟她说话,班上换了位置以后,他走在哪也刻意躲着白仪。他开始和别的女生玩。女生这么多,这个班上,这个世界又不只有白仪一个女生,还有那么多人懂得照顾别人的悲喜,白仪就不懂,她只会故弄玄虚地问别人你喜欢她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王二川甚至还没有认清班上的人,一年就过去了。王二川一笔一划地把“白驹过隙”写在了自己新的语文书的封面上,他好像从那一刻便开始知道时间过得很快,不只是现在,以后也会……
(全文过长,有兴趣的欢迎去关注我们公众号,实在是怕篇幅劝退,真正喜欢的也麻烦你们转移阅读,非常抱歉)
作者:朱妲己
编辑:黄加橙
排版:刘图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