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太宗耶律德光消灭后晋入主中原为何以失败收场?
文 和运超
关于耶律阿保机最后东征渤海一事,虽然主要策略是长子突欲所提出,也受命具体领军,但整个行动也离不开当时的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鼎力支持,所以次子德光在其中同样有一番表现。最终胜利之后,阿保机进行了相关安排,就是留下突欲安抚渤海善后,只不过《资治通鉴》还强调一句,对耶律德光的安排是镇守西楼,这个地名在辽史中显得非常含糊,留下的争议比较多。
一说西楼,顾名思义就是指一座城楼,还说是五层楼,而这座楼是契丹吸收中原技巧以后建造,耶律阿保机和契丹亲贵经常在西楼附近游猎,多年下来就逐渐在周围增设各种建筑,最后以此基础形成了契丹的祖州。
也有说西楼不一定就是中原式的城楼,根据契丹的草原部落习俗,也可能是族人信奉某种特殊的仪式场所。众所周知,契丹部族早期各方面比较原始,信奉珊蛮巫术。然而述律平家族祖上出身回鹘,尽管到她的时候回鹘色彩已经几乎没有,但漠北和西域出于回鹘在唐代以来的深远影响,大量流传有火祆和摩尼的场所也是极有可能的。
自唐武宗击溃漠北边塞剩余的一些回鹘后,毕竟有一些回鹘族人是北迁散居草原,这其中就有融入契丹部落的一部分,也就是历来指述律平家族祖上可能来自回鹘的最主要根据。包括摩尼习俗流传影响到契丹部落也有一定理据,甚至为什么耶律阿保机、述律平和突欲当时会流传所谓“天帝”“地后”“人王”的说法,有个别观点就认为极可能是来源于摩尼习俗。虽然没有足够的史料证据,多少也是提供一种看法和解释。
阿保机在建号之初在契丹本土首先建造了都城,当时只是初具城池规模,基本格局理念却一直没有变过,就是契丹部族尚东,营建城池的格局是东西向,所以东城部分,城门庄严巍峨,城外不远就是潢水,所以后来称临潢府。而西面是宫城,包括诸多寺庙。从这一契丹风俗所见,西楼假如理解为当时一种部族习俗的仪式场所,也就寓意距离宫城非常接近。
还有一说就是指最早的都城临潢府,而这个西楼完全和中原文化无关,甚至也不是中原城楼的概念,是契丹语引入的其他词汇,如突厥或回鹘语言,是指草原大部落所在的村落和城镇,以此来对应契丹的情况,大部落所在或城镇当然就是最初营造的都城。换句话说,镇守西楼的意思就是阿保机把契丹都城的守护重担交给已经有元帅太子之称呼的次子德光,无形中暗示后来德光的接任有一种阿保机提前授意的潜台词。
不管这一词语真实的含义如何,西楼一带至少是属于契丹本土的地界,事实上阿保机的确是让耶律德光带领大量渤海和其他部族百姓迁徙回到契丹,尤其充实上京周边的人口,为此临潢府下才设置了各县,其中多个如渤海县、迁辽县、宣化县、定霸县、保和县等,全是陆续迁徙渤海和辽东百姓发展起来。
天显元年(926)七月下旬,阿保机在返回契丹本土的途中忽然病故,述律平以部落习俗临时称制,然后经过一番波折,最终强行改立,推选了耶律德光上位。其实这一波折时间将近一年半,耶律德光是在次年的冬天才正式举行柴册礼继位,按说应该更改年号,但德光最后表示继续沿用天显年号。
随后,耶律德光凑巧得到定州王都表示愿意归顺,希望契丹支援,于是命令奚秃里铁剌领军数千人前去救援(兵马数量说法不一,《册府元龟》记五千人,《旧五代史》记两千人)。铁剌在定州打败后唐将领王晏球,后唐的援军迅速集结,铁剌也上表德光申请增加援军。不久,王都上奏后唐军已经攻破定州,铁剌战死,涅里衮、查剌等数十名契丹将领都被后唐所俘,耶律德光大为惊讶,对此次出师后唐十分懊悔。
关于王宴球,早年也是朱温帐下亲兵,著名的厅子都将领。以后梁厅子都的规矩,能够入选者必须是出身好的富家子弟(王宴球据说是卖给了一家姓杜的富户),且还要武勇善战,邓季筠、王宴球、张归厚均为厅子都出身的后梁勇将。
后梁末年王宴球归顺后唐,李存勖对他比较欣赏,还赐名李绍虔,与另一降将霍彦威(归降时赐名李绍真)在北边防御契丹建立了新的功绩,组建了后唐的契丹直骑兵。他以北面行营招讨使身份驻军满城,王都谋划起兵时曾经联络过他,王宴球没有同意,对王都有警惕,并且上奏朝廷,所以引得王都非常慌乱,急忙要奚秃里铁剌引契丹军紧急救援。
王宴球初战没有算准契丹进军路线,他留下的宣徽南院使张延朗被攻打退却,与王宴球合军退守曲阳,然后得到符彦卿、高行周等将领支援,与契丹接连在嘉山、唐河多次交手,契丹接连被唐军挫败,损失惨重,定州被后唐所平。
当时,耶律德光更加上心的还是兄长和渤海的事情,就是前面提及耶律羽之的汇报。自从德光登位以后,对兄长的确紧张和提防,多次出巡到突欲的府邸。史书表明他们在习惯上大都已经改用汉名,突欲也早就改名耶律倍。
这时又能发现一个小问题,客观地审视契丹的情况,过去历来认为述律平个人很不喜欢中原文化、不喜欢汉家习俗,就算这些是事实。若因此就认为他推选的德光就应该会推崇契丹旧俗,显然我们都知道这并非如此。事实上耶律德光的中原文化修养一点也不差,甚至他渴望进取中原这一点也比其父阿保机重视得多。
虽然可以勉强认为,德光继位以后塞外的对手已经几乎全部摆平,貌似只有南下一条途径了。假若述律平所喜爱的德光心里尊崇草原习俗,热衷塞外生活,对进取中原的兴趣从来没有,那么,他们就守着塞外广大土地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顶多像过去一些粗鲁的部族一样,偶尔骚扰一下内地就可以了。
显然耶律德光并不是一般的草原汉子,更不是粗鲁无知之辈,他其实同样看重中原文化,甚至他想要堂堂正正成为中原之主,这个心理因素和文化认同感是非常重要的推动力,所以他才有积极扶持石敬瑭一事。甚至为了南下,还发生了他宁愿不听母亲述律平劝告的一幕,在以孝顺著称的耶律德光显然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如此就能发现史书过去记载透出的矛盾,也就是笔者前面所分析的,述律平绝不像是因为长子耶律倍喜欢中原文化才被反对的,因为这个次子德光的中原文化修养哪怕不如兄长,可本身也不逊色多少,甚至德光的人生目标同样是中原,想要与内地人共处。他也没有如母亲所希望的那样做事,按说耶律德光是受母亲推举才能上位,当然应该非常尊重和孝顺,这是可信的。德光肯定很清楚母亲的心思和意愿,知道她更宠爱的是三弟耶律李胡(汉名耶律洪古),如此他对李胡也尽量重用和给与立功机会。像天显五年(930)正月,耶律李胡领军攻打代北,夺取寰州(今山西朔州),大肆俘掠而回。在行宫朝见德光,受到表扬,德光就把先前所俘渤海民户赐给他。
这一年三月,耶律德光公开表示立耶律李胡为皇太弟兼任天下兵马大元帅。这就是在事实上满足母亲的意愿,基本确认李胡将来具备接替为契丹天子的资格。甚至德光出征在外,就把都城临潢府的一切事务交给李胡处理,是为留守(留守从汉代以来就有,但正式设为常规职务一般还是隋唐开始有行都留守)。
天显十一年(936),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派心腹桑维翰带着书信,以重利乞求契丹出兵助其对抗后唐李从珂。关于石敬瑭的用意和为何后来如此奴颜婢膝,笔者之前在论述后晋时已经分析的很详细,而就契丹方面来说,耶律德光的用意就是要一展抱负,积极进取中原。对他来说,选择支持石敬瑭还是支持赵延寿,本来无所谓。但石敬瑭这一幕就像是开了天眼,一下以十六州抛出了巨大的诱饵,这是耶律德光内心无法拒绝的条件,所以他以违背母亲意愿,而且是亲率五万精锐主力前往河东为石敬瑭解围,打败了以勇将张敬达为首的唐军,并且得到杨光远等辈投降,然后扶立石敬塘成功,双方相见一幕显得非常亲密。其实此前他们一个在塞外,一个在中原,双方应该从未见过。
等到耶律德光帮助石敬瑭确定中原以后,在契丹会同元年(938)冬,由后晋大臣刘昫、卢重册为德光上尊号,这时,后晋使臣就正式献上幽、蓟、瀛、莫、涿、云等十六州图籍,契丹的地盘破天荒地朝中原地区迈进了一大步,耶律德光当然非常满意,也确实感到十分自豪,于是将上京正式改设为临潢府,再抬升幽州为南京,由于幽云地区拥有大量中原百姓,德光就采取“因俗而治”的方式,推行南北两面官制度,升北、南二院及乙室夷离堇为王。
这一阶段,中原不少将领反对石敬瑭以臣服契丹的方式建立后晋,各地起事此起彼伏。石敬瑭为巩固地位,对待契丹一直礼数周到,几年后的会同五年(942),石敬瑭病故,嗣子石重贵即位,派遣金吾卫大将军梁言、判四方馆事朱崇节到契丹朝见耶律德光,书表只称孙,而不称臣。
当时耶律德光就感到不满,过去不少人是把这一幕看作德光身为契丹人的某种野蛮色彩,或者认为德光是否故意要对石重贵摆出某种优越感。恐怕有点误解了德光的动机,笔者感觉,德光这时候对石重贵的不满,恰恰依然还是基于推行中原化的意图。这所谓称臣藩属,就完全是他认同中原礼制,既然当时后晋已经为契丹臣属,那就必须把这个礼节做到位。当时石重贵恰恰试图以攀亲戚关系摆脱臣属,多少有些侥幸心理作祟,景延广正是以老资格做这样的盘算。
德光遣客省使乔荣赴后晋责问,景延广的解释是:“先帝是契丹所扶立,而如今作为邻称孙则可,奉表称臣则不可以。”乔荣返回上奏,耶律德光非常气愤,因为景延广代表后晋摆明要放弃称臣,这在古代就是罪名非常严重的“不臣”了,当然就引来契丹的动武讨伐。
会同六年(943)八月,石重贵之长子镇宁军节度使石延煦来拜见耶律德光。两个月后,上京留守耶律迪辇(即后来耶律兀欲接替德光继位后,与述律太后之间充当调解的重要宗室大臣耶律屋质,契丹小名迪辇,他是很得阿保机和述律平喜欢和信任的人,出任上京留守还不到三十岁)报称捕捉到细作,得知后晋对契丹有二心。德光十分震怒,亲赴南京安排率军南下讨伐,命赵延寿、赵延昭、耶律安端、解里等由沧、恒、易、定等州分道进军。
会同七年(944)正月,赵延寿、赵延昭率前锋五万大军到达河北任丘。耶律安端入雁门关,围困后晋的忻、代等州。赵延寿大军到达元城(当时属晚唐重镇魏州,在后晋之前,李存勖正是在魏州以重建唐朝自诩,所以元城一度改名为兴唐县,后晋恢复,当年汉末非常出名的王莽一家人就是元城人。西南相邻的就是大名县,宋以后升魏州为大名府,开始扩大城市规模,成为河北繁华之地,元代时两县正式合并为一个大名县了),耶律德光册封赵延寿为魏王。面对契丹大军进攻,后晋起初抵抗得力,但晋出帝石重贵并不打算长期对抗,随后又想缓和关系,遣使乞求与契丹重修旧好,割让河北诸州。
耶律德光看出后晋方面已经有些外强中干,决心继续以武力征服中原,博州刺史周儒献城投降。当时晋出帝被催着亲征到澶渊一带,要再次与契丹决战。在后晋出任平卢军节度使的杨光远遣使告知契丹如何顺利进入中原腹地,避开了一些危险的地方,耶律德光顺利渡河,但杨光远与契丹来往的消息被宋州节度使李守贞得知,两人素来不和睦,受命讨伐,杨光远顿时惧怕,又打算请罪,但李守贞没有给他机会将其杀掉。
就在这样紧急的时刻,晋出帝石重贵仍然有一些享乐游猎的举动,当时成德军节度使杜重威和李守贞率先投靠契丹,另一大将张彦泽在镇州一带本来对抗契丹小有胜绩,可周遭形势陡变,自觉无法力挽狂澜,唯有跟着投靠契丹。然后张彦泽摇身一变成为开路先锋,带了契丹大军直取东京汴梁。他还率先冲入宫中擒获石重贵等多数宗室和贵戚,大获全胜。
张彦泽命控鹤军指挥使李筠(当时还很年轻,后来投靠刘知远和郭威成为有功之人,并深得柴荣倚重,就是他最后对赵匡胤建宋有不满,在昭义军节度使任上有反抗举动)以兵监守宫中,内外不通,以待契丹军。
耶律德光渡河到达后,石重贵已派儿子石延煦、石延宝奉表和金印求降,同时希望与太后一起迎接德光。张彦泽遣使请示,德光认为:“天无二日,岂有两天子相见于道路邪!”于是张彦泽回复石重贵请求被拒绝。张彦泽在汴京,自以有功于契丹,昼夜酣饮自娱,出入骑从常数百人,放纵军士大掠,还留下他擅自杀了桑维翰的争议。
后来耶律德光下令迁走石重贵一家去辽东,张彦泽又私留御辇,内库所藏皆输之私第。德光进入汴京以后多次听闻张彦泽纵容劫掠,非常恼怒,询问百官:“彦泽当诛否?”百官皆请不赦,连带很多百姓也争投状疏来表达对其不满,耶律德光为了彰显契丹入主汴京完全有资格代表中原百姓,就宣告将惩处张彦泽。当着许多被害者的家属子孙,张彦泽先受一顿杖打,后带到北市,又当着众多百姓被斩杀。
耶律德光入后晋宫廷,在崇元殿接受百官朝贺。本来他表示要择选一人为中原之主,群臣当然都知晓他的心思,几乎都请愿推戴德光,于是这一年的二月初一,耶律德光身穿中原天子服饰,戴通天冠,着绛纱袍,登正殿,下诏改契丹为“辽”,这就是辽朝的正式出现,表明契丹君臣开始积极要与中原混一的意图。只不过,这一次契丹进入中原显得太过容易,从上到下表现出来的举动依然比较粗鲁草率,实际效果并不美满。
辽太宗耶律德光进入东京后,以枢密副使刘敏权知开封府,先杀秦继旻、李彦绅及郑州防御使杨承勋,以其弟杨承信为平卢军节度使。接着大封一批归顺大臣,以张砺为平章事,李崧为枢密使,冯道为太傅,和凝为翰林学士,赵莹为太子太保,刘昫为守太保,冯玉为太子少保。这一批人中除了冯玉属于裙带关系比较差劲外,大多都已算后晋涌现的比较能干的人物。
耶律德光是代表辽朝任命的这一批中原汉官,他的根本用心是希望招揽这些中原人才从此为契丹辽朝效命,随即就派人遣赵莹、冯玉、李彦韬等大臣,率三百多军士押送石重贵及其母李氏、太妃安氏、妻冯氏、弟石重睿、子石延煦、石延宝等宗室家眷,包括一批宫女和原来的庖厨等前往塞外,安置于黄龙府境内。然后升镇州为中京,以赵延寿为大丞相、枢密使兼中京留守。
不久,原后晋的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建立后汉,耶律德光下诏以耿崇美为昭义军节度使,高唐英为昭德军节度使,崔廷勋为河阳军节度使据守要地防备刘知远。没想到刘知远这一擅自而行的举动确实产生很大影响,四方诸镇和众多后晋旧将纷纷起兵响应,甚至中原各地百姓也群起反抗,大部多至数万人,小部不下千百人,契丹任命的官吏多数被杀。像澶州义军首领王琼攻入州城,围击契丹将领耶律郎五,另有义军攻破宋、亳、密三州。
耶律德光对中原局面越发不稳而感到十分紧张,任命李崧为宣武军节度使兼留守汴京,再带着一批后晋降官数千人及府库所有财物北返。路过相州时,原本已经拥戴刘知远归顺后汉的守将梁晖再次投降(当初契丹南下时,梁晖就投降契丹,随后响应刘知远又背叛),但辽军对他反复无常的态度极为不满,遂攻破相州,对当地进行了比较过分的野蛮行为,又引发一波激烈的反抗。
耶律德光下令退出相州,继续向北方撤离,一路上看到众多地方的荒凉景象,对蕃汉群臣说:“让中原破败到这个地步,都是燕王赵延寿的罪过。”德光明明是自己很早就有挥师南下,试图成为天下之主的雄心壮志,这次实在是比较轻松地得偿所愿,完全也是他本人产生一股骄傲自满,对契丹上下缺乏整体约束,结果产生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当时契丹辽朝除了幽云地区刚刚开始有一些遵从中原习俗进行治理外,整个契丹高层亲贵将领,然后许多中下级契丹将士完全都是非常粗糙鲁莽的塞外武人,对中原情况根本还缺乏认知,也根本不懂怎么适应和如何处理,契丹相比鲜卑北魏当年一步步靠迁居变换都城实现入主中原北方的情形完全不同,北魏早期为代王,从漠北盛乐到平城大同,也就是契丹得到的云州,时间就有近二十年。从平城再进一步到洛阳有近百年,即便中原化已久,鲜卑亲贵还满腹牢骚。契丹在从阿保机建立,到德光以机缘巧合顺利进入中原,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年,实在发展太快,契丹亲贵根本都难以适应。
而耶律德光当时的重点貌似仅仅放在招抚和安置后晋降官上面,对那些去往各州接收的契丹将领没有叮嘱交代,也没有拿出一个如何对待后晋各地的处理办法,此时契丹深入中原腹地,与幽云边疆本来难免就会接触契丹等外族的情况不同,中原百姓是非常紧张抗拒的心态,按说是头等大事,契丹却疏忽大意了,这个碰撞恰恰是造成冲突的根源,且一下被刘知远的上位酿成为反抗和驱赶契丹的风暴。耶律德光当时在回撤途中受不了这一挫折,很快就生出一些悔意,但把自己的失败归咎给赵延寿的怂恿,显然是找人背锅。
等到渡过黎阳渡(今河南浚县黎阳镇附近黄河岸古渡口,也别称黎阳津或黎阳口,南面对岸为白马津或白马口,属于滑县的北面。三国时著名的官渡大战就发生在南岸的白马津西南方面乌巢和官渡一带,当年袁绍就从黎阳过河逼近河南的曹操阵营,关羽就在白马津袭杀颜良为曹操立下解困的大功)的时候,耶律德光再次对左右侍臣总结自己失败的原因,得出所谓三失:各地搜刮百姓钱财,是第一失;让契丹士兵打谷草扰民,是第二失;没有早点遣返节度使去治理各镇,是第三失。
可见德光的内心其实很想成功入主中原,他根本接受不了自己如此轻易的溃败。为此很快患病,甚至还没有进入燕南地区就死在了河北境内的栾城(今属于石家庄市栾城区),年纪只有四十六岁。
此前契丹大军进入中原以来,耶律德光按说没有什么身体不适应的迹象,这次南下途中多番战事,他也并无什么受伤。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德光对这种没有来由,甚至不该发生的入主失败,他的确一路都在回味反思,越想自然就越不甘心,以至于很快生病而殁。
尽管如此结局,契丹的总体成就仍然是以辽太宗耶律德光的继位和图谋南下,达到第一阶段的辉煌。哪怕德光的南下仅仅昙花一现,毕竟也是契丹辽朝这二百多年里唯一一个踏足中原内地,且在东京开封正式举行天子仪式的契丹之主,他的举动充分标志着契丹是有心融入中原,渴望与内地成为一体,这一份功业不能因为遭到败退就轻易抹杀。
从其他方面来说,耶律德光为了实现契丹中原化的抱负,确实也大量提拔和重用了许多汉官,像韩延徽在幽云地区入辽后,任"南京三司使",让他在南京管理财政。韩延徽之子韩德枢也深受赏识,未及冠,就授"左羽林大将军,迁特进太尉"。东平府闹灾,他前往安抚,到东平后,"劝农桑,兴教化,期月民获苏息"。
之前提过在耶律阿保机陵寝前出言挤兑太后述律平的赵思温,可以算是契丹的两代功臣,耶律德光继位后出任南京留守兼节度使等要职。他对赵延寿也是大胆重用,虽然没有像对石敬瑭那样真的扶持他作中原天子,但也给足待遇,各种封王,也接受赵延寿的意见积极进取中原,也放手让他出任先锋,激发他主动立功。
为了进一步笼络中原人才,会同年间,耶律德光已经在幽云地区开始实行中原的科举。《辽史·室昉传》记载,室昉,"会同初,登进士第,为卢龙巡捕官。太宗入汴受册礼,诏日方知制诰,总礼仪事"。
另外《宋史·宋琪传》记载,宋琪"少好学,晋祖割燕地以奉契丹。契丹岁开贡部,琪举进士中第,署寿安王(穆宗)侍读,时天福六年也"。后晋天福六年(941)即契丹辽朝的会同四年,可以侧面印证辽在会同年间已开科举。虽然仅限于幽云地区,制度也尚不完备,但这一开创的举措,毕竟在南北官体系方面,显示了契丹的灵活和开放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