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成之信路过南高村镇公社广场，见几个乡干部和公安人员正在拆广场上的台子，正面挂着条幅：从严惩处一切严重刑事犯罪分子，条幅下摆着公判桌，台子四周挂着多面彩旗，旁边展示板上贴着多张凤城县公告，许多群众、公社干部、老师个个喜笑颜开的，陆续地离开广场。他一眼看见成三。成三几个见是成之信，高兴地跑过来，他们几下子爬上三轮车。
“三，这是干什么的？”
“开公判大会呢。我们过来看热闹的。”
“批判谁？”
“还有谁，李村的二秃子、大刘庄的大土匪、南高村的李亚军……”
“李亚军？”
“啊，这小子平时在学校里耍流氓，打架，要不是年龄小，这回得枪毙。”
成之信听说李亚军进了监狱，心想这几天还想呢刺了这小子一刀，肯定和他没完，这个村以后看来能不来就不来了。没成想没过几天他进去了，这下可好了，再也不用担心被报复了，真是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机不到，时机到了，老天必报。想到这里，他没再问，心里觉得挺出气的。他高兴地，竟不知道怎么好，突然大声喊起：“收—破—烂—来……”
几个小伙伴一愣，不知道成之信是什么意思，但随后也跟着吆喝起来。
在第四个年头，成之信还清了爷爷欠下的债务，信用社给成之信办理了手续，把羊场归还给了成之信。四年了，他每次从这经过，总想起和爷爷在羊圈喂羊的快乐情景，让他攒着一把劲，将来一定要收回来。今天，他总算做到了。他受的苦只有自己知道。这一刻，他脸淌下了泪。
来到羊场，大门上的封条早就被风吹雨打没了，大门上的锁锈迹斑斑的。他打开锁，推开大门，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嗓子：“收―废―品―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羊场。院子里的草长了半人高，几处羊圈顶塌了。他打开住所的门，见房顶好好的。他的心放了下来。他和几个当家子哥哥，忙了一天，把院子里的草拔了，把住房的房顶又补了补，羊场经过他们一收拾，又恢复了生活的生机。
第二天，成之信拉着爷爷离开土房，重新回到羊场。进羊场时，他放了一千头的鞭炮。他回头见郁兰兰站在自家门市门口，和村里围观的一起鼓掌叫好，目光里流露出敬佩之情。旁边站着王志强，王志强看了扭头进了屋。他想拉爷爷进去，爷爷坚持要下来，自己走进去。成之信依着爷爷，爷爷走下来，拄着拐高兴地走进去。爷爷站在院子里，扫视了一遍羊场，走进屋内，摸着屋里的土炕，激动地说，“我的心愿了了。”
收回羊场后，成之信一直盘算着攒些钱，再养羊。但他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发觉养羊需要技术，还有大量的资金，以目前自己的条件还不成熟。他无奈地放弃了这个打算，还是继续准备收废品，等考虑成熟了，再决定干什么。
搬进羊场的第三天，邻居来军嫂子来找爷爷，和爷爷嘀咕了半天，又说又笑的。军嫂子走后，爷爷把成之信喊过去。爷爷告诉他，来军媳妇过来和他提亲来了。
自从他收回羊场后，来了几个提亲的，提的女子不是年龄大有毛病的，就是说话跟头咕噜的不着调，爷爷知道了直摇头，觉得不合适就拒绝了。这次，军嫂子提的这个妮子年龄相当，和别人刚退婚。爷爷觉得这门亲事不错。
第二天，成秀山没让成之信出门，说是领着他去相亲，让他换上新衣服。成之信找来找去，还是去年买的一件牛仔裤没有破，穿到身上有点小了，其他衣服都缝补过。平时，成之信收废品穿衣服没有好歹，到相亲时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成秀山见孙子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现在买来不及了。这时，成秀山大哥的小孙子成之旭来家里。他见成之信相亲没衣服，回家拿了一条牛仔裤、褂子过来，让成之信换上。成之旭去年订的婚，给成之信出主意说：“小妮问你什么，你都往大里说，先把媳妇唬弄到手，和你好了就跑不了了。”成之信和成之旭同岁，但块头比成之旭瘦小。成之信穿上衣服，肥肥大大的，裤腿有点长，挽起来一些才不拖地了。他穿好衣服觉得非常不合身，想脱下来，想还是穿自己的衣服舒服。被成之旭拦住了，不让他脱。成秀山看孙子穿的衣服虽然不合身，但比穿打补丁的衣服脸上有光。他心想以后得提醒孩子买两件好衣服，有事的时候穿。孩子大了，穿的体面些不寒碜人。他知道孙子过日子节俭，但今天是办大事的日子不能让孙子太寒碜了，显得对人家不重视。他拦住孙子，让孙子好好穿着，不能脱下来。他让成之信拿着糖果瓜子，和他赶紧去来军家。
刚进来军家大门，就听见里面嘻嘻嘎嘎说笑个不停。成之信进到北屋门口，见屋内多了几个陌生人。他们见成秀山进来，坐到椅子上的妇女站起来。来军媳妇客气了几句，把成秀山让到上把椅子上坐下。她领着成之信进了里屋。里屋炕上坐着一个黑皮肤，留着大辫子，穿着粉红的确良衬衣，黑色牛仔裤的黑瘦的小姑娘。她见成之信进来，她也站了起来，个头到成之信肩膀。
“小惠，这是小成，你们谈谈。”来军媳妇说着关了门出去了。
成之信第一次相亲，面对面不知道说什么好。
“听说，你收废品挺挣钱的。”
“挣的是辛苦钱。”
“怎么不干别的呢？”
“没办法，没有门路。”
“都说你存了许多钱。”
“没有，这些年挣的钱都还债了，家里没有存钱。”
“那你怎么出彩礼，盖房？”女孩认为成之信不愿意说自己有钱，反问道：“看你穿的裤子这么肥大，是不是你的？”
“啊，是，啊，不是，”成之信听到女孩这么问他，自己脸腾地红了，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脸上直发烧，说话也有些结巴，不好意思地说：“慢慢地挣吧。”
女孩见他这样，听了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来军媳妇进来，开着玩笑说：“谈的怎么样了，看小信害躁了，信，你先出去吧，我和小惠说几句话。”
成之信腼腆地笑了笑，退了出来。成秀山客气地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领着成之信出来了。
中午，来军媳妇过来回话，说妮子不愿意了。她走的时候，说：“之信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实诚了，教给他怎么说，他都不按教的说，妮子是嫌我们家太穷。不过，没事过几天我再给之信介绍一个更好的。”
成之信相亲没有成功，心里倒觉得舒服了许多。他不想按军嫂子和爷爷事前教给自己的说，说谎话即使姑娘愿意了，他心里也别扭。其实，他打心眼里也没有看上这个姑娘。下午，他开着三轮车就出去收废品去了。
成秀山看到孙子相亲失败了，心里很失望，但见孙子好像没事一样，知道孙子瞅不上这女孩，孩子的心太高了，闹不好将来要栽大跟头。不过说真的他也没有相中这女孩。
晚上，成之信坐在窗户前看书。他突然想到把羊场临街的房子改个小门口变作小卖部，挨着公路，买一些日用品。他给爷爷说了后，爷爷觉得是个好主意，爷爷看管着小卖部，不闲着到也宽心，还能挣些零钱。
成之信说干就干。第二天，他喊了堂哥成之贵。忙了一天，他们把门口改好了，屋里的货架、柜台也都用砖块砌好，抹了泥。第三天上午，他找到一根旧木头，在村边的木器厂锯了一些板，搭到砖砌的支架上。成之信看着这一切，心里美滋滋的。
几天后，小卖部抹的泥干了。成之信到县城进了一些日用品。置办的差不多了，他放了一挂鞭炮。小卖部算是开张了。
小卖部开张后，成之信负责进货，继续收废品。成秀山守在小卖部。成秀山忙碌起来，身体比过去更好了。
这天，成之信骑着自行车，驮着两大麻袋废品回来。他刚要进门，看见郁兰兰哭着从自家门市里跑出来，往村里走。他知道肯定又是两口子吵架了。王志强这小子真不是东西，在家里霸道着呢，什么活不干不说，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们夫妻经常为一些小事拌嘴，有时候王立强还动手打人。他今天实在看不过去，放下车子，想去劝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