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麻烦,并不因低调就会放过你。尽管慕容廆小心谨慎地避免冲突,强大的宇文部还是盯上了慕容部。
我们先来补一下宇文氏的课。
自打柳城事件后,宇文莫槐对慕容部恨之入骨。更不甘心放弃到嘴的肥肉,莫槐卷土重来。晋武帝太康年间,宇文部夺取了柳城(依据《周上柱国齐王宇文宪神道碑》)。
公元293年,莫槐失道寡助。因滥用民力,宇文莫槐被部众处决。
莫槐亡故,大伙拥戴其弟普拨为大人。普拨掌权后,替儿子丘不勤娶拓跋氏为嫡妻。普拔父子非常短命,相继归西了。随后,丘不勤的庶子宇文莫圭继位(《魏书》作莫廆)。
得知慕容氏与段部联姻,宇文氏也拉拢外族。遵照传统,莫圭又找到了西边的拓跋部。
公元299年,莫圭为儿子宇文悉独官谋婚(《魏书》作逊昵延)。拓跋首领见聘礼丰厚,便把女儿嫁给悉独官。《资治通鉴》和《魏书》详细地记录了上述事件。
所以,从莫槐去世到悉独官婚配的六年间,宇文氏快速传位了三次。部落大权从爷爷辈传至孙子,然后曾孙辈结婚。尽管不寻常,但因记载明确,或许历史本身便是如此。
联姻之后,宇文莫圭专心驰骋边塞内外。莫圭强行收服了许多游牧部落,自封为单于。宇文部东征西讨,愈发强盛。夙敌慕容部是块绊脚石,莫圭想要除之而后快。
然而慕容氏太弱了,不值得莫圭亲自动手。宇文莫圭命弟弟屈云消灭慕容廆,可屈云也看不起慕容部。于是,宇文屈云漫不经心地让副帅素怒延攻击慕容廆(《晋书》和《魏书》作素延,此处参照《燕书》及《资治通鉴》)。
公元302年,素怒延前来扫荡慕容氏。弱肉强食,素怒延以为手到擒来;可他完全没料到,弱敌居然主动出击了。在必经之路,宇文部又遭遇了伏兵。二十多年过去了,宇文氏重蹈覆辙。
素怒延兴冲冲地赶来,忽听得战鼓惊天动地;只见慕容骑兵从两旁杀出,喊杀声震耳。一时之间措手不及,宇文部兵败如山倒。吃了败仗,素怒延灰头灰脸地逃回了驻地。
素怒延发怒了,恼羞成怒----弱者的反抗让他暴跳如雷。素怒延请示莫圭,大举召集部众;很快,素怒延拼凑了十万人马。宇文大军再次气势汹汹地杀来,很快就把大棘城团团围住。
这是慕容部建都后第一次被围,城内惊恐万分。汉夷百姓鸡犬不宁,大小官吏坐卧不安。
危难间,慕容廆彰显了领袖魅力。慕容廆哈哈一笑:“素怒延兵马虽多,但毫无纪律可言。一群乌合之众,失败在意料之中。我早有了克敌制胜的妙计,你们跟着我奋力拼杀便可。”
慕容廆穿起甲胄,一马当先飞驰而出。大伙见首领胸有成竹,霎时勇气大增。人人作困兽之斗,争先恐后。战马嘶鸣地动山摇,骑士长刀闪亮似雪。慕容骑兵如开山巨斧一般劈开敌军,打得宇文氏惊愕失措。
没想到慕容廆这般勇猛,素怒延撒腿就跑。慌乱间,宇文士卒溃不成军。他们丢盔弃甲,四下逃散。刹那间,十万大军逃得干干净净。慕容廆乘胜追击,杀出一百多里才鸣金收兵。
经此一役,宇文部损失一万多人。宇文莫圭被迫偃旗息鼓,慕容氏在辽东声名大噪。随即,边塞内外的势力改弦易辙。辽东人孟晖原本依附宇文氏,他带着几千户投奔慕容部。
慕容廆舍然大喜,立刻任命孟晖为建威将军。辽东孟氏大概是第一个前来投靠的汉人群体,孟晖一族成为慕容氏的近臣。此后,各族人民纷至沓来,外来人口让慕容部实力大增。
在部族内,慕容廆也尽心启用年轻人。
勤俭清廉的慕舆句掌管府库,心算默记没有纰漏。缜密公正的慕舆河负责官司,大小案件没有差错。慕舆氏崭露头角,掌握部族大权。合理使用人才各尽其能,更显示了慕容廆宽宏的胸襟。因为,慕舆氏的来历极不平凡。
在慕容部壮大的过程中,慕舆氏不遗余力。部族内,他们获得了仅次慕容氏的地位。燕国败亡后,慕舆氏同部分慕容氏一道改姓慕;尔后在复兴鲜卑的浪潮中,一些慕姓又恢复为慕容。反复换姓造成了混淆,因此有学者认定慕舆乃慕容的音讹。
胡三省说,慕舆盖亦鲜卑之种,别为一姓。陈连庆更认为两姓乃嫡庶辨别。老狼赞同他们的观点:慕舆氏为慕容氏的旁支。可是,究竟是哪一支呢?
在研究慕容世系时,老狼发现慕舆氏不能归于慕容廆和慕容运的后裔。一则慕舆句、慕舆河的年龄不符合,再则慕容兄弟另有子嗣。那么,慕舆是不是吐谷浑的后裔呢?
老狼注意到,吐谷浑的长子诞生在西迁之后。史籍里,五十岁的吐谷浑在出走前没有生育,西迁路上却有了六十个儿子----这样的说法不合理。因而,长子应为嫡长子之误。西迁时吐谷浑又娶了嫡妻,所以传位给嫡长子;跟随吐谷浑西迁的部众,肯定包括了众多的庶子。
哪怕吐谷浑有子嗣留在辽东,也不为慕舆氏----《北朝胡姓考》称他们都改姓谷氏或浑氏。即便慕容廆还有其他兄弟,也应该姓慕容。因此,涉归的儿子们并非慕舆氏的始祖。
排除涉归后,老狼想到了他的弟弟。当初,慕容删篡位后没有伤害吐谷浑和慕容运;慕容廆戡乱复位,也不可能杀光其子嗣。老狼推测慕容删有幼子幸存,但被剥夺了姓慕容的权利。慕舆氏源自慕容删,可能性很大。游牧者因罪改名换姓,这样的事直到清朝也有例可循。
果真如此,慕容廆的气量超俗。无论归顺的外族还是仇人的后裔,慕容廆都给予信任。正因为不拘一格地使用人才,慕容部渐渐繁荣富强。
知人善用,慕容氏有别于其他鲜卑部落。同理,这也是他们在乱世中脱颖而出的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