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烽烟——曹魏开国（082）
话说公元220年7月，孙权突然派来使者，带着礼物向魏王曹丕示好。这一招实在精妙——关羽刚在荆州兵败身亡，刘备势力大损，孙权立刻向曹丕抛出了橄榄枝。曹丕正忙着称帝大业，自然乐得顺水推舟，收下这份“友谊”。
此时蜀汉的上庸（今湖北竹山县西南）前线，一场内讧正悄然发酵。蜀将孟达屯兵上庸，却与副将刘封势同水火。这刘封仗着自己是刘备养子，处处排挤孟达。当关羽兵败麦城，孟达按兵不救，两人矛盾彻底爆发。刘封竟公然抢夺孟达的仪仗队，孟达怒不可遏：“竖子欺人太甚！”一咬牙，带着手下四千余户部曲，直奔魏国而去。
曹丕一见孟达，简直如获至宝。这位降将仪表堂堂，谈吐不凡，曹丕拉着他同乘一车，立刻封为散骑常侍、建武将军，还加了个平阳亭侯的爵位。曹丕大手一挥，将房陵、上庸、西城三郡合并为新城郡（今湖北房县一带），任命孟达为新城太守，把西南门户交到了他手上。
谋臣刘晔急得直跺脚：“大王啊！孟达就是个投机分子，靠不住！新城紧邻孙刘两家，一旦有变，后患无穷！”曹丕哪里听得进去，只当刘晔杞人忧天。他派夏侯尚、徐晃联合孟达攻打刘封。上庸太守申耽见势不妙，立刻反水投降。刘封狼狈逃回成都，却不知死神已至——诸葛亮担忧他性情刚猛，将来难以驾驭，力劝刘备借此机会除掉他。刘备无奈，一杯毒酒送养子上了黄泉路。
同年十月，曹丕大军行至谯郡（今安徽亳州），在城东大摆宴席，犒赏六军父老。一时间百戏纷呈：吞刀吐火、鱼龙曼衍，丝竹管弦响彻云霄。官吏百姓轮番敬酒，从日上三竿直闹到夜幕低垂。这场面让史家孙盛痛心疾首：“三年之丧乃天下通礼，汉文帝坏了规矩，如今魏王居丧期间竟纵情宴乐，王道教化根基动摇，国祚岂能长久！”
曹丕正春风得意，又得一位治国能臣。他任命丞相祭酒贾逵为豫州刺史。当时天下初定，地方官大多管不住下属。贾逵到任后雷厉风行：“朝廷设刺史本为监察郡守！如今官吏玩法、盗贼横行，刺史岂能装聋作哑？”他大刀阔斧弹劾违法官员，对外整军经武，对内兴修水利，开垦荒田，百姓无不称颂。曹丕闻讯大喜：“贾逵真刺史也！”通令全国效仿豫州，加封贾逵关内侯。
此时劝曹丕称帝的舆论风潮已势不可挡。左中郎将李伏、太史丞许芝接连上书：“图谶明示魏当代汉，此乃天命！”群臣纷纷劝进。公元220年十月，汉献帝含泪告祭高庙，命御史大夫张音捧着传国玉玺来到魏宫。曹丕假意推辞三次，终于在繁阳筑起受禅台。十月二十九日，他登台接过玉玺，遥祭天地山川，改元黄初，大赦天下。十一月初一，封汉献帝为山阳公，特许他保留天子仪仗；封其四子为列侯。追尊祖父曹嵩为太皇帝，父亲曹操为武皇帝，庙号太祖。
登基后的曹丕迫不及待想改历法。侍中辛毗直言劝谏：“陛下效法舜禹禅让之道，何须学汤武革命改历？孔子都说‘行夏之时’，夏历最合天道啊！”曹丕从善如流。当群臣争相贬低汉朝时，散骑常侍卫臻却盛赞汉室功德。曹丕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天下珍宝，当与山阳公共享。”
新帝也有任性的时刻。曹丕欲追封太后父母，尚书陈群反对：“妇人爵位随夫，自古皆然。秦汉旧制不足为法！”曹丕虽不快仍从谏。曹丕对侍中苏则说：“先前攻破酒泉、张掖时，西域通过敦煌派遣使者，进献了直径一寸的大珍珠，现在可以再寻求购买，多得到一些吗？”苏则回答说：“如果陛下的教化遍及中原，恩德流布沙漠，那么宝物不用寻求也会自己到来。通过寻求而得到的东西，就不值得珍贵了。”曹丕沉默不语。
曹丕征召东中郎将蒋济担任散骑常侍。这之前有诏书赐给征南将军夏侯尚说：“你是我的亲信爱将，应当承担重任，可以有作威作福，决人生死的特权。”夏侯尚得意的把这诏书拿给蒋济看。蒋济来见曹丕，曹丕见他脸色不对，就问他听到或看到什么，蒋济回答说：“没听到什么好事，只看到了亡国的言论罢了。”曹丕怒而变色，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蒋济把给夏侯尚的那份诏书内容说给曹丕听，并趁机说：“这‘作威作福’，《尚书》中有明确的告诫。君无戏言，希望陛下明察！”文帝立即派人追回先前发出的那份诏书。
曹丕计划迁徙十万冀州军户充实洛阳，时值大旱蝗灾，民不聊生。辛毗率众进谏，曹丕拂袖欲走，辛毗竟一个箭步上前拽住龙袍！曹丕怒道：“辛佐治！你逼朕太甚！”辛毗正色道：“强徙百姓既失民心，又无粮供养，臣不得不争！”曹丕最终妥协，只迁了一半人口。
一天曹丕射猎尽兴，对群臣感叹：“射猎之乐，妙不可言！”辛毗冷冷插话：“陛下乐此不疲，百姓苦不堪言。”曹丕哑然，此后游猎次数大减。
这段历史告诉我们：权力交接的帷幕后，处处是人性与制度的博弈。历史从来不是单线条的故事，而是无数个体在时代洪流中的挣扎与抉择。曹魏开国的万丈豪情之下，陈群、苏则和蒋济等人的直谏、如同暗夜中的星火，让人警醒。曹丕对辛毗从拒谏到纳谏的转变，恰如魏国这架新马车在颠簸中寻找平衡。
地名注释：
豫州（今河南东部安徽北部一带）
冀州（今河北中南部、北京南部、山东西北部一带）
原载于：微信公众号《康乃翁文史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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