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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锁记》讲述了小商人家庭出身的女子曹七巧被哥嫂嫁给身患软骨病的富家公子,成为姜公馆的二奶奶。她的丈夫是个残疾人,无法满足她正常的情感和生理需求。在财欲和情欲双重压迫下,她的性格和心理逐渐扭曲,行为变得怪异,最终亲手毁掉了儿女的幸福。
七巧的婚姻
旧社会女子的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人压根没有选择的权利,再加上门当户对的传统观念,基本上女子的出身就决定了将来的婚姻。曹七巧家是卖麻油的,一般来说她的婚姻可能就是找个同样出身的男子成婚,当然她也有一些追求者。若是按这个路子走下去,七巧这一生也还能圆满。
偏偏命运不按常理出牌,本地大户姜家的二爷身患残疾,需要找个姨奶奶贴身伺候,于是媒人便找到了曹家,七巧的哥嫂乐见其成,便将她嫁了过去,指望背靠大树好乘凉。至于七巧本人,文中并没有只言片语提及她对这桩婚姻的看法,一来她的看法不重要,二来也许她也盼着嫁入豪门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因此她便听凭哥嫂的安排满心欢喜地走入未知的婚姻。
到了姜家,老太太看她服侍得还算妥帖,便不打算替二爷另娶了,索性聘了七巧做正头奶奶,好教她死心塌地服侍二爷,这样一来,七巧由原本的姨奶奶一跃而成当家的二奶奶,这身份足以让她骄傲了。
七巧在姜公馆过得如何?她嫁的男人全文既没有提及过名字,也没有露过面,都是借别人的嘴说起二爷。比如小双说“咱们二爷是个残废,做官人家的女儿谁肯嫁他?”七巧说“坐起来,脊梁骨直溜下去,看上去还没有我那三岁的孩子高哪!”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整天躺在床上,靠七巧及丫头全天伺候,是个标准的药罐子。这样一个男人,除了给七巧一个正头奶奶的身份和一双儿女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想想七巧一个那么要强的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需求的人,常年累月过这样守活寡的日子,心里怎能没有怨恨?心里怎么能够舒坦?
此外,市井小民出身的她必然适应不了高门大户的繁文缛节,加上她说话尖酸刻薄,举止也多有不当,姜公馆上至老太太、下至丫头老妈子,所有人都瞧不上她,把她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和谈资。七巧虽然贵为二奶奶,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尊重!所谓出嫁从夫,既然她的丈夫没有能力护她周全,她在姜家只有被欺负的份儿,至此七巧的豪门梦彻底破碎,守着个活死人苦熬日子。
七巧的爱恋
七巧眼见自己丈夫指望不上,便把目光转向姜家三爷姜季泽。三爷风流成性,花钱大手大脚,即使惹出众怒依旧我行我素。三爷娶亲后,七巧仍然明里暗里挑逗他——当着三奶奶兰仙的面也毫不避讳,背地里更是明目张胆地勾引。
有一次众人给老太太请安后,屋里只剩下她和季泽了,她逮住这大好时机赤裸裸地表达对季泽的爱,不仅有语言“你没挨着他的肉,你不知道没病的身子是多好的”,还有亲昵的举动“她将手贴在他腿上……季泽轻佻地笑了一声,俯下腰,伸手去捏她的脚”……说着动作着,她伤心地抽泣起来。季泽愣住了站起来要走,教训了七巧几句,被七巧好一通嘲讽。她说季泽不是什么好人,在外头在屋里都荒唐,还反问季泽“我有什么地方不好?难不成跟了个残废的人,就过上了残废的气,沾都沾不得?”她这话太直白了,风流少爷季泽怎能不明白七巧的心思?
说季泽不心动,那是假的,他本就是个随随便便的人,但他有自己的原则:不惹自己家里人。抛开这个不提,七巧的嘴跟个大喇叭似的,脾气暴躁,人缘又差到极点,她能豁出去,但是季泽凭什么要跟着她冒险?不值当啊!世间女子多得是,唯有七巧不能招惹。于是,季泽抛下一句“二嫂,我虽年纪小,并不是一味胡来的人”就走了,留下七巧独自发呆。
后来分家了,七巧带着儿女出去单住,季泽有一天突然找上门来,对着七巧一通甜言蜜语诉说衷肠,七巧差点信以为真,以为自己的春天来了。谁知说到最后,七巧才明白季泽惦记的是她的钱财,气愤不已的七巧把季泽赶了出去,从此再也不相信男人了。至此,七巧掐灭了对男人的幻想,一心一意守着她的钱袋子和一双儿女。
七巧的儿女
说到七巧这一双儿女,用她自己的话说“连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越想越不明白!”也难怪她这样说,二爷常年卧病在床,坐都坐不起来,稀里糊涂还整出两个孩子,不过,这也算上天对七巧的眷顾吧,身为深宅大院里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没有丈夫的疼爱和呵护,能有孩子寄托陪伴也挺好的,可她是怎样对待自己的儿女呢?
先说儿子长白。长白长大后在外面赌钱,捧女戏子,七巧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长白跟着他三叔姜季泽逛起窑子来,七巧慌了,赶忙给他定亲,娶了袁家的小姐芝寿。在婚礼上七巧就对新娘子冷嘲热讽,嫌人家嘴唇厚,“但愿咱们白哥儿这条命别送在她手里!”,这话该有多伤人,太口无遮拦了!
后来,七巧对芝寿更是各种不满意,故意找各种茬,总之芝寿做什么都不对。那时的儿媳妇也不敢顶撞婆婆,只能自己忍气吞声地受着,别提有多委屈了。后来七巧得寸进尺,居然整晚叫长白陪着她吸烟,还逼着长白说出小两口的私事,旁边的丫头老妈子都忍着笑回避了。你以为这就完了?并没有!次日七巧喊女眷打牌,亲家母也在内,她居然添油加醋地把长白招供的秘密当众说了出来,气得亲家母当场就回家了。
她这样一顿奇葩操作,成功地离间了长白和芝寿的夫妻感情,长白又去花街柳巷走动。七巧把一个丫头绢儿给她做了小,还是哄不住他,她便哄长白吃烟,这招管用了,七巧甚是得意,因为长白从此不再出去鬼混了,只守着她和姨太太。结果,长期被长白冷落的芝寿在绢儿生下小少爷不久死了,绢儿顺理成章地扶正,不到一年吞生鸦片自杀了,长白不敢再娶了,只在妓院走走。
再说女儿长安。十三四岁时,七巧的侄儿春熹和兄妹俩玩耍,长安差点摔个倒栽葱时,春熹把她扶住了。这一幕正好被七巧撞见,她狠狠地骂了春熙,说他欺负自己女儿,说他惦记她的钱财,说他白日做梦,直接把春熹骂走了才算了事。转过头来七巧收拾起长安“天下男子都是一样混账。你自己要晓得当心,谁不想你的钱?男人……碰都碰不得!谁不想你的钱?”这一翻洗脑长安只有乖乖听着。那时小脚已经不时兴了,七巧却给长安裹脚,让长安被人笑话。七巧看着姜家三房的儿女都进了洋学堂,她把长安也送进了女中,长安本来在学校过得挺好,因为丢了一条褥单,七巧跑到学校兴师问罪,长安无颜面对同学,死活不肯上学了。在七巧这般教育下,长安渐渐变得跟她一个样,活脱脱小版七巧。
到了长安的婚配年龄,又高不成低不就,就这样一拖再拖,长安成了大龄剩女。二十四岁那年,长安生了痢疾,七巧不替她弄药,劝她抽鸦片,长安染上了烟瘾,就这样她到了三十岁还没嫁人。在堂妹长馨的撮合下,长安和留洋归来的童世舫相识相恋订婚,两人处得也不错,长安开始戒烟。按说这是一桩好的姻缘,可七巧又开始作妖,她见不得长安那开心样儿,不停地数落她,说出的话不堪入耳,长安无奈之下和童世舫分手,彼此做好朋友,时不时见个面。七巧悄悄地把童世舫约到家里,装作无意地透漏长安的吃烟的事,让童世舫对他中意的旧派女子失望了,长安只得断了结婚的念头。
七巧的儿女,也许可以拥有幸福的婚姻,可是经历过不幸婚姻的她,心理扭曲甚至变态到见不得自己的儿女幸福,不惜机关算尽拆散了儿女的姻缘,使得儿女和她一样孤独终老。
这样的七巧可恨不?有些可恨,却又让人恨不起来,因为她自己的人生也是个悲剧,她只是封建社会千万个女人的一个缩影,面对命运的安排她只能被动接受,忍下所有的不公。忍无可忍之时,她也曾试图反抗过,就是在分家产时,可她那微弱的反抗并没有激起一丝波澜,她只能认命了。“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这个枷锁就这样锁住了她的一生。